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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姜柔韫将自己去越家的事全盘托出,包含婚嫁。
“不行,我不答应”姜掌柜急得团团转:“就算是寿珍阁倒了,我也不会让我的韫儿受委屈”
“父亲”姜柔韫一如小时候一般拉住姜勉的衣角撒娇,“您不是曾说过,淮远将军是我们黎国的大英雄吗,如今女儿嫁给他哪里算是受委屈”
“韫儿!”
姜勉心疼的拉住女儿的手腕:“若是以前的淮远将军,我定是做梦都想你嫁予他,可如今…”
柔韫见父亲噎住了声,补充道:“如今将军变成这样,也是为了守护我黎国的百姓,父亲应该更以此为荣才是。”
“话虽如此”姜勉重重叹了口气,“若是我有两个女儿,说什么也愿意将其嫁给我黎国的英雄将军,可韫儿,你是我的独女,是你母亲留给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你若是过得不好,百年以后我有何颜面去见你母亲,我们欠越家的恩无论如何都报答不完,为父宁愿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愿你拿婚事去还啊”
“父亲”柔韫幼时便失了母亲,此时也已是泪流满面,哽咽许久道:“越老夫人慈爱,夫人也是个软性子,大家世族,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何不好;况且曲柯绝不会就此息事宁人,与其嫁给此等纨绔,不如还了恩情入府照顾将军。”
“可是那淮远将军他...他已是个残废”姜老爷有点说不出口:“韫儿,拉弓没有回头箭,你要考虑清楚。”
“无论如何,女儿绝不后悔”柔韫嫣然一笑却毫不动摇:“也请您放宽心,我相信将军他绝不是萎靡不振的懦夫。”
柔韫想起初见越浔时,他初次立下战功归来,一时之间人山人海笙歌鼎沸,少年将军勒马归来,铁甲寒衣,一袭耀眼红袍,鲜衣怒马衬得少年肆意飞扬,微微扬起的侧脸棱角分明,嘴角勾着抹笑,墨发随意扎了个高马尾,却又显得少年桀骜不驯意气风发,那笑容似清风拂过众人心间,成了深闺女子的梦中人。
“唉,你母亲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来这是上天给我们姜家的考验吧。”姜老爷无奈一笑:“韫儿,你既已做出决定,我便不再阻拦。”
“谢谢爹。”柔韫趴在父亲膝上无声落泪。
越府第二日就得了信,老夫人亲自带着好几车礼去姜家下了聘,届时姜老爷还病着,但脸色已是渐好,对着亲自来的老太太磕了好几个响头道谢,情到深处两人涕泪横流,到最后才敲定了婚期,怕生变数定于下月十五。
越府后院,小厮们合力拆着院匾,丫鬟们则是将院中杂草拔除,撒了些海棠连翘等适合春天生长的种子,此刻越浔正在屋内练习书法,外头的吵闹声让其眉头一皱,宣纸上被墨水脏了一块。
“沧澜,外头何事?”许久不曾开口的嗓音此刻有点沙哑。
被唤作沧澜的男子此刻正一身劲装,笑嘻嘻地倚着房门看下人们忙活,听到主子叫唤吓得一歪忙答道:“回主子话,主子大婚将至,老夫人命下人打扫园子呢。”
“大婚?”越浔瞳孔骤然一缩冷笑道:“什么大婚,曲家不是将婚事退了吗,怎么,如今府里使了多少钱买了个女子进来不成”
“主子,不是曲家,是姜家”沧澜怕主子不知还特意解释:“京都寿珍阁姜掌柜的女儿。”
越浔哑然半响,长睫一瞥:“让祖母把婚事退了”
沧澜早知会如此忙劝道:“主子,听说这姜姑娘长得极美又温柔贤淑,老夫人与夫人忙活了许久,好不容易找了门好亲事,退了岂不白费了二位的心思。”
“祖母那边我去解释,你照做就是。”越浔话音一落,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沧澜劝不动,只好到老夫人房里去,这时老夫人正由魏氏服侍着用药,听到孙子让人传达的话,气得将药一吐险些喘不过气,最后由孙嬷嬷与魏氏扶着来到后院。
“碰!”老夫人气的直接将房门踹开闯了进去。
越浔听到声响不做任何表示,端正地坐在轮椅上,就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兵书,头也不抬:“祖母怎么来了,天寒地冻的小心别着凉了。”
“你还知道我的死活!”老夫人痛心疾首地冲到桌前,从他手中夺去兵书:“看!一直看有何用,你有本事就振作起来重新上战场,越家就没有像你一样懦弱的!”
越浔散落的发蒙住了那双眼,神色落寞:“祖母觉得,我一个废人,连站起来都困难,还能骑得上骏马上阵杀敌吗”
“行之!”魏氏不知如何安慰:“凡事慢慢来,你祖母为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咱们先成家成吗?”
“好亲事...我这种人配得上什么好亲事”越浔冷笑一声:“商人重利,祖母花了多少钱让人家愿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老夫人气急攻心头一沉就往后仰,亏得魏氏眼尖赶紧扶住。
“母亲!”
“老太太!”
越浔猛地掐紧轮椅把手,想上前却无能为力,颤抖着唇唤:“祖母....您怎么了”
老夫人被扶到椅子上顺着气,一双眼已是疲惫地抬不起来,烛光照的满头白发更加显眼,越浔发现那个挥鞭上马的祖母已停留在了他幼年时期。
“行之!你祖母她为了能帮你寻门亲事,忙活了好几个日夜,被人羞辱也只能腆着脸去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好姑娘定了亲,如今你又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大逆不道!”魏氏向来心疼儿子,此时忍不住拿起墙上挂着的佩剑往越浔身上砸。
“好了”老太太脸上已是两行清泪:“这门婚事不会改,柔韫是个好姑娘,你若敢让她受委屈,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走回院。”
孙嬷嬷上前将拐杖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接过倚着魏氏踉跄地出了门。
沧澜见主子背脊僵直,拳头紧拽起,不敢打扰,退出去关上房门后,才粗粗喘了口大气。
这一夜越浔睡得并不好,他梦到了战场上被废的双腿,画面一转,那鲜红的血又成了新婚夜龙凤烛的火苗,床上的女子披着盖头乖巧的坐着,掀开盖头却看不清楚脸,只知道那女子见到他后便惊叫着逃出门,越浔吓得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面白如纸,嘴唇发颤。
翌日,越浔破天荒的让沧澜推着他去园中逛悠,自战后归来,越浔就从未出过房门,冬日的阳光照的身子暖洋洋的,园内的杂草杂枝被修剪得干净,颇为清爽。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沉甸甸的盖着红布的牌匾进了门,见到越浔先是吓得一愣,接着叩头行礼,沧澜得到主子示意后,让二人将牌匾挂上退出去。
“主子,这是未来少夫人题的匾,现在要揭开吗?”沧澜问。
黎国女子出嫁前都会题匾送入夫家,替换掉新婚院里的匾,意为新的女主人入门了,当然也只有高门大户才有的规矩。
“嗯”越浔不做什么期待。
沧澜得到准许后,扯着红布一角掀开:“长缨院!主子这还有一封信”沧澜拿着信蹦跶到越浔面前。
笔画遒劲有力,越浔看到牌匾后愣了一瞬,接过沧澜递来的信,用低沉的声音念道:“河外今无事,将军有战名。艰难长剑缺,功业少年成。晓仗亲云陛,寒宵突禁营。朱旗身外色,玉漏耳边声。开阁谈宾至,调弓过雁惊。为儒多不达,见学请长缨。”
越浔念完后眉目柔和唇一勾,仅是一瞬便让沧澜惊掉了下巴。
“主子,少夫人写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啊,听上去像是在夸你。”沧澜不通诗词,但看到主子表情,似乎是高兴。
“没什么,回屋吧。”越浔将信往自己怀里一塞,恢复了一惯神色,只是最后顿了顿说了句:“请人将牌匾描金吧。”
“好嘞!”主子心情好,沧澜也是高兴,未来少夫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沧澜是个急性子,不仅很快请人描了金还到老夫人房里说着这件事,老夫人乐得一连几天的愁闷都散了开,连燕窝都多吃了几蛊。
姜家后院
屋内烛光摇曳,柔韫拿着针线穿梭,一对鸳鸯的轮廓勾勒出来。
“姑娘明儿再绣吧,别伤了眼。”冬至劝道:“姑娘不必亲自绣的,越府把东西都安排好了。”
柔韫摇摇头:“无事,自己动手寓意好些。”
女子出嫁时,喜服应当由新娘子亲手所绣,但因婚事较赶,若是自己动手,怕是来不及了,好在越浔封大将军时,皇上曾赐下一套凤冠霞披作为来日越浔成亲时的恩裳,虽越家现在地位已不如当时,但时间所迫,只能如此,只是柔韫还是想亲自为自己与他绣一对鸳鸯。
冬至见自家姑娘执意如此,也不再劝,走到四方桌上,那将上头的蜡烛端到炕桌上,让光线更亮些。
“姑娘你当真愿意嫁给将军吗?”冬至发问。
柔韫停下手中动作,扬唇一笑:“怎么会问我这个?”
“平日里出街时,常听人家议论越将军,嘴里所吐露出的,都不是些什么好话。”冬至纠结道:“我怕姑娘嫁入越府后,也会受此非议。”
“傻丫头,旁人的话哪能全信。”柔韫拿剪子将绣线剪断,把帕子拿开抖了抖:“无论如何,木已成舟,这辈子,我就是他越浔的妻子,不管他人如何让评价,我将永远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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