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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临江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安奇,下意识的又将姚杳往怀里紧了紧,半真半假的轻嗤一声:“被旁人抱过的小娘子,小爷我嫌弃。”
安奇尴尬极了,悻悻一笑,是他不自量力了,少尹大人看上的姑娘岂容他人染指,就连看上一眼都是罪过。
再说了,少尹大人是主子,主子都不嫌累,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他欠着身子,脸上是恭恭敬敬的笑容,心里是愤愤不平的腹诽,陪着冷临江往内院走去。
姚杳心安理得的窝在冷临江的怀中,微微偏了偏头,用眼角余光飞快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听说安南郡王妃是扬州人,这园子修的精致秀丽并不奇怪,可是这满园子寒蝉若噤的下人是怎么回事儿。
姚杳一眼扫过去,只见路遇的小厮丫鬟个个低着头,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是身姿窈窕,别有一番风流韵致,不用看脸,只看身段,就知道都是极其标致的人儿。
她啧了啧舌,方才从外院走过来,可没见到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小厮丫鬟。
想起坊间关于安南郡王妃的传言,再看看这么多赏心悦目的人,可见传闻还是有几分真的。
一路无言的走到正房,安南郡王妃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送进来的姑娘身上有伤,不良于行,甚至起不了身,便早早的吩咐人在东厢房铺好了炕,人一送进来,便被安置到了东厢房。
姚杳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躺在炕上默不作声,一双杏眸如同清泉般干净清澈,无辜又惊恐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安南郡王妃笑容满面的连连看了姚杳几眼,心中暗自赞叹,这姑娘看着怯懦娇弱,但身上灵气逼人,尤其是那双大大的杏眼,没有刻意调教过,却别有一番风流,天然又足够勾魂摄魄。
她转头瞧着冷临江,赞不绝口:“云归的眼光着实不错,这么有灵气的姑娘你是从哪挖到的?”
冷临江一脸的洋洋得意,原本便时时含笑的双眼弯若新月:“那是自然,云归好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那日在长街上碰到这小娘子,云归一眼就看出她骨相极佳,只可惜,她一身傲骨,云归真是无处下手。”
“虽说有傲骨的倔强姑娘才更有趣,可傲过了头就失了乐子了。”安南郡王妃点了点头,掩口轻笑出声,整个人都流露出缱绻柔光:“真是难得啊,难得云归能对一个人如此上心,放心,我定让你如愿以偿。”
说着这话,她伸出手,慢条斯理的轻轻抚过姚杳的脸庞。
姚杳冷飕飕的打了个寒颤,不是惧怕而是怪异,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安南郡王妃养尊处优数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双手温润细腻如同凝脂,没有半点细纹和老茧,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划过她的脸颊。
既然已经进了安南郡王府,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装着人事不省了,她睁着眼,杏眸里水波潋滟,愤怒、惊恐、可怜、不甘,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她平素的骄傲和坚韧都收敛了起来,整个人愈发的楚楚可怜。
安南郡王妃啧啧两声:“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姚杳把这一辈子的恶寒都抖完了,她习惯性的想要咧出个冷笑,但是唇角刚刚咧开,便狠狠的向下一挂,虚弱无力又战战兢兢道:“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安南郡王妃眨了眨明媚的双眼:“小丫头,这里是安南郡王府。”
姚杳做出一脸惊恐,显然是听说过安南郡王府的名声的,抖着嘴唇,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无法抑制的淌了下来:“不,不,民女,民女不做,民女是良民,你们,你们不能强抢民女,这是犯律法的!”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高昂,硬是撑着坐了起来,挣扎着往炕下滚:“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去京兆府击鼓鸣冤!”
安南郡王妃惊诧于姚杳的天真,如此傻的可笑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傲骨,能有多难对付,冷临江可真没用,这么久都竟然没能收服。
她揶揄道:“京兆府就在光德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走,本妃可以派人送你去,对了,你还可以去敲登闻鼓,”她清澈潋滟的眸光中带着同情,轻视的上下打量着姚杳:“只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了那二十军棍。”
姚杳骤然白了脸,红唇霎时间失了血色,怯弱又可怜的垂下眼帘,泪珠儿一滴一滴次第不断滚落。
看着姚杳的脸复杂的变来变去,冷临江惊叹不已,也不知姚杳是如何做到的,分明没在脸上动手脚,甚至连妆都没有上,就这样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平素的英气竟然全都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柔善和怯弱。
冷临江觉得,虽说姚杳频繁出入平康坊,跟花娘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变脸绝技,但这也太天赋异禀了吧,花娘见了都得自惭形秽,得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安南郡王妃眼见着姚杳生出了畏惧之心,知道今天的敲打已经起了效果,便不歪步步紧逼了,调教姑娘这种事情,可不是可以趁热打铁的,而是要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缓缓图之,说不想让这姑娘变成一锤子买卖,而是长长久久的留下,那就得让又爱又怕的情绪像细雨一般渗透进姑娘的心,须得让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既怕极了高门大户的权势,又彻底放下对冷临江的戒备,总之要心甘情愿到撵都撵不走才好。
她眸色潋滟的暼了姚杳一眼,别有深意的轻柔一笑:“好了,是去京兆府还是去敲登闻鼓,你想好了告诉本妃。”
言罢,她带出一串清凌凌的淡笑,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去,走过冷临江身边时,她弯了弯唇:“云归,你是回府,还是留下?”
冷临江愣了一下,转瞬笑道:“听闻郡王府养了许多美婢,个个都是天人之姿,不知云归留下会不会叨扰了?”
安南郡王妃掩口轻笑:“当然不会了,云归自便即可,我去看看那孩子。”
看着安南郡王妃走了出去,还不忘记轻轻带上门,姚杳和冷临江对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笑的鬼鬼祟祟:“老冷,那孩子,是不是孟岁隔?”
冷临江重重点头:“想不想去看看?”
“当然想,”姚杳万般可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膝头,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是不良于行。”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姚杳靠坐着,仔细打量周遭的一切。
东厢房里除了这一铺炕之外,便再没有半点长安城人家常用的摆设了。
无论是书案胡床的做工雕花,帐幔锦被的配色绣花,亦或是花囊茶具的造型花样,却都极为的绮丽而妖娆,既没有南方的清丽婉约,也没有京城的端庄厚重。
姚杳皱了皱眉,低声问了一句:“老冷,你说安南郡王妃是扬州人?”
冷临江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没错,是扬州人,十六岁嫁入京城,算起来已经有二十一二年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围,看到姚杳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姚杳思量片刻,犹豫不决道:“也不能说是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些疑惑,照你所说,安南郡王妃是扬州人,嫁入京城二十一二年了,若是故土难离,屋里的摆设都是扬州风格也是正常的,若是入乡随俗,屋里的摆设都是长安风格的,也算是情理之中,可你看看,”她抬手随意点了几样:“你看这花囊,座屏,还有这帐幔顶上的绣花,哪有半点像扬州或者长安的,倒是跟龟兹的风格十分相像。”她指着不远处的屏风,双眸微微一缩:“你看,那画里的人吹奏的是筚篥,那正是龟兹国的独创的乐器,后来才慢慢传入中原,兴盛起来的。”
不挑明了说还不觉得,一旦有人点破,冷临江便觉得这屋子里哪哪都是异样。他捻着衣袖,慢腾腾的犹豫道:“或者,安南郡王妃就喜欢这些,特意让工匠做的?”
“也有这个可能,”姚杳点头:“这点异常不算什么,也无足轻重,还是先查夏元吉的命案吧。”
冷临江也将此事暂且搁置不提,抿唇笑道:“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孟岁隔,问问他吃亏了没!”
姚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正要说话,突然耳廓微动,她的脸色变了变,眼波一动,望向了窗外,突然嘶哑着声音大喊大叫起来:“你走开!走开!别碰我,你这个混账!”
冷临江愣了一下,骤然回神,“啪”的一声,左手重重的拍在了右手上,那动静像极了甩巴掌的声音,伴随着姚杳惨烈的哭叫声,他冷笑斥骂道:“你个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小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斜斜落在窗纸上,外头适时响起了叩门声:“婢子如玉见过少尹大人,郡王妃说少尹大人来得急,想是还没有用暮食,便在吩咐人花厅整治了席面,请少尹大人移步花厅用饭。”她微顿了一下,隐隐含笑:“郡王妃说了,让孟公子服侍,请少尹大人一定要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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