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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道歉!
这不是大唐使团的终极目标吗?
孙石目光炯炯的看着杨玄。
他看到了一抹轻蔑之意,心中一个咯噔。
“若是刚开始南周就开口致歉,那么我想这份友谊将会深藏于大唐的某个地方,兴许十年,数十年后方能再见天日。”
杨玄笑道:“最具威慑力的兵器,自然是握在手中之时最有用,而不是挥舞之时。”
这便是一枚核弹!
大唐何时会把它丢出去,南周何时就得憋出前列腺炎来。
“可大唐的友谊却换来了践踏!”
孙石深吸一口气,“贵使,老夫需要一个时辰。”
“请便。。”杨玄拿起茶杯,习惯性送客。
韩壁起身,众人随即出去。
呃!
屋里竟然只剩下了杨玄一人,接着有官员跑进来,面红耳赤的道:“贵使可要饮酒?”
这是担心杨玄偷窥机密,所以请他换个地方。
“这地方不错,我想打个盹。”
这里是枢密使的值房,枢密院职责宽泛,且重大,一个大唐使者坐在里面,天知道他会干什么。
官员使个眼色,有人去拿酒。
韩壁等人急匆匆进了宫。
“诸卿这是……”
爱女归来,年胥最近心情不错。
孙石行礼,“陛下,大事。”
年胥摆摆手,站在边上的年子悦福身告退。
这位南周珍宝出去时,看了太子弟弟一眼。
太子瞪大眼睛,一脸神秘。
这是晚些去寻她的意思。
等她出去后,孙石说道:“陛下,大唐使者带来了一种织机。”
“织机?比之我们的如何?”
“更好。”
年胥神色严峻,“可证实了?”
“工部多名老工匠只是看了一眼,赞不绝口,说此人揭开了数十年来的难题。”
年胥深吸一口气,“诸卿,布匹乃我南周的命脉之一。咦!大唐既然弄出了新织机,为何不用?”
孙石微笑,“臣以为,他们刚弄出来,此次拿出来,其一是炫耀,其二是震慑。”
工部的官员说道:“陛下,就算是大唐弄出了新织机,可要想用上,原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增加的,得慢慢的耕种。”
年胥松了一口气。
韩壁说道:“陛下,此事虽说不是迫在眉睫,可臣以为,也不可小觑。数年后,最多十年,大唐的布匹将会成为南周的劲敌。如此奈何?”
年胥负手看着群臣。
孙石说道:“臣以为此事我等不行。”
能被委以主持新政重任,孙石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执拗的脾气,才干不可或缺。
“还有谁?!”
年胥觉着李泌正在长安冲着自己讥笑,不禁有些焦躁。
“是。陛下,臣请问商人。”
年胥恍然大悟,笑道:“朕这里就有。”
皇室需要钱粮,仅仅靠着每年朝中的拨给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于是自己也弄了不少生意。
一个笑容可掬的商人来了,却是皇商。
听了情况后,商人面色微变,良久说道:“陛下,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卖!”
“卖?”
“对。便宜卖!”商人认真道:“让大唐人觉着自己弄无利可图!”
在另一个世界,这种商业行径叫做:倾销。
……
秦简等人在前面喝茶,心中焦虑,所以不停的喝,跑了几次茅厕。
“哎!韩壁来了。”
张若站在门边,看到了韩壁等人进来,行色匆匆。
“正使呢?”
杨玄在枢密使的值房里喝酒。
说出去你不信,大唐使者在南周枢密使的值房里喝酒,身边就一个官员作陪。
韩壁进来了。
“贵使。”
韩壁一脸沉重,随即变为歉疚。
大人物们必须修炼一个本领,不是能力,而是变脸。
这门绝技领悟的越深,官品就越高。
自然界的变色龙在不断减少,人间的变色龙却越来越多。
杨玄喝了一口酒,暗赞好酒,然后放下酒杯,“韩相这是……”
“已经查出来了。”
“查出了什么?”
“禁军有人犯事,为逃避处置,就潜逃到了大唐南疆,与叛逆为伍。南周深表歉意……”
杨玄指指酒杯,听傻的官员下意识的起身倒酒,随即发现不对。
这不是韩相,老夫凭啥这般恭谨?
可韩相此刻的姿态一言难尽,“老夫带来了陛下的歉意,顺带,此人的家眷尽数被拿下,按律处置。”
杨玄举起酒杯,知晓自己此行算是圆满了。
南周道歉,这是出发前长安认为不可能的事儿,而他出使的目的就是要威胁南周,也就是撒泼。顺带观察南周如今的情况。
撒泼是不可能撒泼的。
当他带着南周的歉意和处置方法回到长安时……
奇怪的是,杨玄此刻首先想到的不是此事对讨逆大业的帮助,而是周氏。
老丈人还行,可周宁的祖父一直对他有些看不上。
等这个结果传到长安时,老岳父会如何想,周宁的祖父会如何想?
娘的!
倍儿爽!
“贵使,为此,陛下有令,从今日起,南周销往大唐的布匹,降价……三成!”
老子没听错吧?
杨玄楞了一下,但长久以来的修炼起了作用。
他迅速恢复了平静,速度快的令人无法察觉到他方才的异样。
——当初在小河村时,他有时候偷偷躲起来吃东西,被杨定一家子看到后,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刚开始他的演技有些烂,经常被发现,随后一顿打。后来他的演技越发的炉火纯青了,不但能偷吃,还能掩饰自己藏私房钱。
韩壁在观察他,见状心中一叹。
杨玄微微颔首,极力控制住自己想挥拳发泄兴奋的欲望,拿起酒杯,轻啜一口,“好酒!”
……
“不知如何了。”秦简再度给自己弄了一杯茶。
他是副使,必须保持矜持,但张若无所谓,就在门边观察情况。
“这茶水差些意思啊!”程然喝到现在才发现问题,可见心情之紧张。
秦简也是疏忽了,仔细一品,“比宫中赐宴给的茶水差多了。”
张若回身进来,不过是蹲点一会儿,焦躁的嘴皮发干。他喝了一口茶水,蹙眉,“普通茶。”
程然笑道:“罢了,有的喝就行。”
“哎!来人了。”
众人赶紧恢复了矜持……这是为大唐保持的矜持。
两个小吏端着盘子进来。
里面两壶茶。
“副使,方才怠慢了。”一个小吏放下茶水,歉然道:“先前送茶水的小吏被杖责,副使晚些可以去看到。”
秦简眨巴了一下眼睛,端起茶杯。
只是嗅了嗅,就暗赞一句好茶。
喝一口。
老夫槽!
好像比宫中赐宴的茶水还要高一个等级?
他看了看程然。
老程见多识广,此次出使给了大家不少帮助。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是这个意思。
程然开口,“好茶。”
使者和副使要矜持,那么就由他来试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秦简眯眼品茶,可茶水什么味道渐渐忘却,全神贯注准备应变。
小吏微微欠身,“这是陛下赏赐给韩相的茶叶,一年不过出产二十斤。”
这几乎是价比黄金了。
老夫喝了一杯金子?
秦简深吸一口气,一种预感让他轻轻颤栗了一下。
小杨,正使……你特娘的究竟干了什么?
“贵使慢走。”
“无需相送。”
外面传来了杨玄的声音。
秦简按捺不住心情,疾步出去,就看到喝的满面红光的杨玄和韩壁‘依依作别’。二人的目光仿佛是深情,又仿佛是不舍,竟然握住彼此的手。
老夫有了一首诗!
秦简竟然想到了一首诗,还是关于男女之情的。
妖孽啊!
老夫想什么呢?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下次希望能在长安见到韩相。”
韩壁这等级别的重臣,要想去长安只有一种法子。
俘虏!
气氛骤然一变。
韩琦微笑道:“想来能长安再见。”
同样是长安再见,韩壁这话却让人浮想联翩。
——等南周大军攻入长安时,咱们自然再见。不过那时杨玄却变成了阶下囚!
这机锋堪称是刀光剑影。
和先前的待遇截然不同。
“走了。”杨玄回身招手。
使团众人跟在他的身后,程然吸吸鼻子,“是好酒,比宫中赐宴的美酒还好。”
老子就打个嗝而已,你竟然能嗅到那么多信息?
杨玄笑了笑。
出去一段,就看到一个小吏趴在长凳上,下裳褪了,整个屁部青紫肿起,看着惨不忍睹。
秦简低声道:“正使,这是先前给我等送茶的小吏。”
“后来换了?”
“是,换了好茶。价比黄金。”
“应该的。”
出了枢密院,秦简忍不住问道:“正使,枢密院小吏为何前倨后恭?”
杨玄说道:“南周皇帝委托韩壁致歉,那个南周人被丢出来背罪,说是叛贼,家眷拿下。”
使团众人狂喜过望。
“当然,仅仅道歉是不够的,口惠而不实。为了赔罪,从今日起,南周销往大唐的布匹,一律降价三成。”
杨玄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倾销。
可他压根就没打算把织机之事在此刻抛出来。
南周的倾销,销了个寂寞。
……
宫中,太子年崧去了年子悦那里。
“阿姐,那唐使你可熟悉?”
“嗯,不大熟悉,不过也说过话。”年子悦撇撇嘴。
“阿姐,那使者你觉着如何?”
“不如何,普通。”
“可今日我听了他一番话,此人竟然多才。”
“是吗?”年子悦歪歪脑袋,想到了杨玄一首诗碾压那些狂蜂浪蝶的事儿,心想,那人有才是有才,可却有些没气度,投壶赢了我那么多钱。
“阿姐,你说,要是我能有个这样的先生该多好?”
“不喜欢孙先生他们?”
“也喜欢,不过他们太刻板了。”
“当皇帝本来就刻板啊!”
“谁说的?”
年胥进来了。
“父亲。”
年子悦起身行礼。
年胥温和笑道:“坐。”
他走进来,看看年子悦作的一幅画,点评了一番。
随即出去。
年子悦说道:“父亲看着有些不高兴。”
年崧说道:“先前韩相去唐使那里致歉了,还得以布匹降价作为赔礼。”
“啊!”年子悦知晓杨玄此行艰难,可没想到这才几日,南周竟然道歉了。
“阿姐,你……”年崧觉得年子悦太过惊讶了。
年子悦摸摸脸庞,掩嘴打个哈欠,“我定然是昨夜没睡好。”
年崧起身,“阿姐打个盹吧。”
“好。”
等年崧一走,年子悦气的不行,“他竟然哄骗我!”
来的路上,杨玄说此行可能会失败,请她到时候出面缓和气氛。年子悦觉得这是个和事佬的角色,就爽快的答应了。
可没想到杨玄却反手就把局势逆转。
啊啊啊!
年子悦郁闷的想打人。
……
杨玄此刻却惬意的想睡觉。
“正使是如何做到的?”秦简已经要疯了,老头眼珠子发红,就像是个疯子般的不停追问。
程然也好不到哪去,哆嗦着,“这可是大唐对南周从未有过的外事大捷啊!”
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杨玄老早就想过。
伪帝的威名震慑……听着好听,伪帝目前还没老年痴呆,酸爽之余,定然会不解,随即盯着他。
或是年胥胆小,被他用大唐出兵恐吓坏了……可年胥若是胆小,也不会弄新政。
杨玄说道:“还记得叶城之战吗?”
众人点头。
“叶城之战之后是南周的诸多问题。其一民不聊生,其二,禁军糜烂。南周倚仗的便是数十万禁军,可此战中,三百所谓精锐禁军骑兵,却被一群乱民轻松绞杀……”
“可这不足以让南周降低布价啊!”
“若是加上一道出兵的旨意呢?”
秦简:“旨意?”
杨玄拿出了一份旨意。
摊开!
“这是给南疆军的旨意,得到旨意后,南疆军当起大军攻打南周。”
“这……”
“这是恐吓。”杨玄笑了笑。
众人这才释然。
秦简有些呆呆的看着杨玄。
“老秦看我作甚?”
秦简说道:“刚出长安时,老夫心中没底,担心正使会出错。可此刻想来,若是无正使,我等此刻已经死在了叶城。”
程然点头,难掩欣喜,“致歉就是功德圆满,可还有布价大跌……此次归去,正使自然是大功,我等也将升迁了。”
“是啊!”秦简骂道:“家中那个小崽子,此次归去再要死要活的,老夫便打折他的腿。”
杨玄皱眉。
秦简见状心中一颤……此次出行,从出长安开始他就对杨玄有些不满,觉着此人抢占了自己正使的职务。另外还有些不屑,觉得一个外行人也能做正使,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蔑视。
可这一路到了此刻,他不知不觉的,竟然对杨玄生出了敬畏心。就如同是见到当年带自己入行的那位老前辈一样,敬佩,且敬畏。
“老夫孟浪了。”
他觉得自己先前有些风骚。
杨玄微微摇头。
“老秦。”
“在!”
“你要打断他的第几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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