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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头点点升高,气温也愈发地燥热起来。
下相城外二十里,司镇山下。
平原上的一处临时营寨,数千人马,一片安静,不少人虽未出声,却是面色彷徨, 一看便知因是军令当头,才勉强压抑心中的不安。
说起来,失败有时候也不全然都是坏处。
比如若是袁术看见这幕,便会惊讶的发现,自家的军纪似乎突然间变好了些。
怪异的沉默氛围中,吴胜暗自撇嘴, 只是轻轻抚摸胯下坐骑,安抚它的躁动不安。
起事以来,杀戮越多, 除了王政、徐方等有限几个亲近人外,吴胜愈发地喜欢亲近动物了。
尤其是这类当久了军马的战骑。
作为和人类最为亲近的几个动物之一,马本身就颇有灵性,更如士卒一般,每逢临战便能通过气氛感受地到。
它会知道,在不久之后,便会与成千上万的同类一起纵情驰骋,践踏人类的尸骨,那溅飞的鲜血,陷碎的骨肉,若是敌人的固然大为快事,可若是自家的主人,或是同伴的主人, 则亦难免会哀嘶长鸣,兔死狐悲。
向前一步,胜负天知,生死莫测。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既有亢奋的期待, 又有对未知的恐惧,
人如斯,马亦如斯。
.....
下相城头。
守将已在二度催促。
“城门已开。”那守将笑道:“赶紧带兄弟们入城吧。”
前方漆黑的门洞中,李仁游移不定地紧紧盯着。
火辣的日头晒的他满头大汗,其中不少落入眼睑,李仁忍不住揉了一下,手掠过他的发梢,视线模糊之间,李仁的动作突然停顿了!
就在方才!
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寒光,稍纵即逝。
“快入城啊。”
那守将的声音缥缈如从云端传来,李仁莫名间觉得遍体生寒,这六月流火之时,怎会有这等感觉?
他猛地再一次抬头,看向城头,见那守将虽面容带笑,可身边的亲兵,乃至不远处的士卒却是人人神情肃穆,甚至...
弓矢无不在手!
发现这点后,李仁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不好!
他猛地反手拔刀, 拽起缰绳的同时声嘶力竭喊道:“快撤,门后有埋伏!”
听到这声喊,那守将先是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知已被对方发现,立刻便断然挥手!
下一刻,就在李仁大声提醒的同时,城头之上,箭如雨下。
城门后更是立刻发出震天动地的杀喊声,同时间拥出无数人马,枪戈明亮,如巨浪般迅速涌出。
亏得李仁见机得快,提前带人逃出里外,遥遥听见城头那守将再次发出的笑声。
“好教尔知,马校尉的确没有箭疮,却早已经死在了襄贲,本将一清二楚!”
“连他这主将都难逃虎口,若真是襄贲败卒,尔等还能走到下相来?”
“黄巾贼寇,竟图以妄言欺我?哈哈哈...”
......
下相骤然冒出的动静极大,惊动了外围的哨骑,一拨拨奔回报警。
“这样么?”吴胜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转顾左右:“此必李仁诈门不成,反引了下相守将的警觉。”
“吾早知如此,”一旁的袁胤看他愈发不顺眼了,冷哼一声:“吴少校,这等浅薄的计策恐怕连蒙学的童子都未必能瞒过,你竟还抱着妄想,真是....”
说着,摇头晃脑,一脸的不认可。
吴胜斜眼瞥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袁公子世家大族出身,身边的,见过的都是聪明人,自不是俺这等山野草民可以比的。”
“不过俺之前早就说过成败都行,什么时候想过靠李仁这路人马拿下下相?”他阴恻恻地出言反讽:“若真有此意,俺和你袁公子此时就不会驻扎此处,而是下相城外了吧?”
“你...”袁胤还待再说,吴胜已懒得理他,直接跳上坐骑,绕阵大呼:“下相人已发现有敌兵临,必会立刻向下邳求援!”
“兄弟们,掩好行迹,做好准备!”
“杀敌者赏!怯敌者诛!得首一级,赏钱一贯!”
说着,迎着盛烈的阳光,在诸将愕然之间,吴胜使個眼色,亲兵立刻递来弓箭,旋即便呼啸奔出,卷袭奔驰,直向前方奔去。
这是干什么?
刘备军在下邳城里呢。
便在众人疑惑之时,在几千人的瞩目下,吴胜突然搂着马脖子,侧身缩腰,在高速的疾驰中使出个镫里藏身,显露一番极为惊人的精湛骑术。众人瞠目结舌,大感意外。
还不止...
却见此时,吴胜突然翻身而起,又再次掉转马头折返回跑,蹬蹬声中,接近百步时蓦地张弓射箭,对着众将...或者说袁胤所在的位置便是一声断喝:
“看箭!”
说话间,他挽弓如满月,射箭如奔雷,便闻弓弦声响,一道乌光应声而起,直向袁胤激射而去!
这丘八要杀我?
感到迎面而来的凛冽杀意,袁胤心中惊恐,脑子一片空白,却来不及做任何动作躲闪,刚想着吾命休矣时,却见乌光直接和他擦肩而过,却是奔向了其身后的一株大树,更射断了两根相连的树枝。
吴胜收起弓矢,再次奔回原地,一手勒马,一手抽刀向下,先瞥了眼此时脸色苍白的袁胤,心中冷哼一声,再环视诸将,全场兵卒,一字一顿地道:
“只要三军奋勇,刘备军便如此枝尔!”
“少校神技,吾军必胜!”
迎着阳光,袁军中的天诛营兵带头击打盔甲,纷纷鼓噪。
而见吴胜这主将竟有如此射术,这是百步穿杨啊!
亦让袁军中不少人的惊慌突然消散不少,有些本就不忿之前一败的亦是热血上头,齐声大呼:
“少校神技,吾军必胜!”
见状,吴胜满意颔首。
之前的话自然不能说全对,比如说便是想以火攻杀敌,若是己方的士卒全无斗志,那如何包围,如何堵截,如何让敌人心慌意乱,慌不择路,造成更大的杀伤?
战争的胜负手永远是在人的身上,以袁军如今的状况,吴胜早就头疼了多日。
可他不是王政那等穿越者能将一些史志,道理信手拈来,又非徐方那等通晓道理,精于言辞的,用嘴巴他实在没法振奋军心,最后左思右想,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以身作则吧。
上阵当先,杀敌在前,只能如此呢。
当然,吴胜也不笨,在那之前他也想着先展示下自己的能耐。
升为五阶兵后,吴胜的个人勇武放在此世,已勉强接近二流了,尤其是作为五阶兵后,吴胜还多了两个天赋,一个是鸿翼(持有鸿翼刀对敌时,格挡几率+5%,攻击速度+1,一定概率出现暴击,暴击状态时全属性增幅10%)
相比这个,另一个天赋则有些鸡肋,更适用于表演而非实战。
骑射:高速奔跑状态下每过二十米,命中率+10%,锋锐-8%。
这就是吴胜为什么要跑老远之后再折返射击的原因,他的射术虽没有王政那般糟糕,却也只算普通,只有将“骑射”的前置堆满,命中率堆高的时候,才能做到刚才那般令人瞠目结舌的“神技”
当然,堆满之后,必中倒是必中了,不过那个锋锐却要降到20%了,而锋锐便是所谓的有效杀伤力。
要是换王政倒无所谓,他力量高,杀伤力自然高,哪怕只剩20%也一样够看,吴胜却着实差了点了。
所以,这天赋其实有些鸡肋,不过在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不是卖弄,是让袁军的这些败卒们,对他吴胜,也对即将而来的胜利,多一点信心罢了。
他走上一处高坡,转目左右,正色道:“来日一战,亦为各位兄弟!”
“前番下邳一战,各位兄弟多少袍泽,亲友死于刘备军马之下,可曾忘记?”
“和我并肩作战过的,便是手足兄弟,手足的仇便是我的仇,兄弟的恨便是我的恨!”
说着,吴胜反手取出一支长箭,遍示众人,慷慨激昂地道:“齐人吴理头,以此箭为誓!”
“来日一战,有进无退,要么胜则同庆,要么与敌偕亡!”
见他横刀立马,神情说不出的肃穆,当此情景,众人无不心动神驰,暗自惭愧。
说到复仇,他们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啊,人心非铁,岂能还不做表态?
下一刻,便闻千人齐呼,山鸣谷应。
“报仇雪恨,当此时也!”
“好!”吴胜大喜,哈哈大笑,转马向前。
.....
接住了狼狈逃回的李仁,简单问清楚了情况,吴胜抚慰两句,骑兵放慢速度,辎重营靠前,前行了十里,即停下正式扎营。
又吩咐传令驻扎在下相那处的将官人马,打着天军的旗号,虚张声势,继续往下挑战,城内若不应战,不必回来,巡回左右,一防他城中趁己军扎营而前来偷袭,二则时刻把握下相的动向。
不久之后,哨骑来报,下相城头燃起狼烟,西城门更是奔出四五骑,向着下邳的方向奔去,摆明了是求援的信使。
“果如少校所料,下相求援了。”一旁的李仁不安地扭动身子,下相不求援,他担心,如今求援了,李仁又患得患失起来,说白了,还是当日一战败的太惨,如今心里已是留下阴影。
“咱们何时设伏?”
“急什么?”吴胜冷哼一声:“求援刚出,人家军马连下邳门都没出呢。”
他想了想,吩咐亲兵:“既有四五骑,就别全放过了,去射杀三人,留一,二个去报信即可。”
“喏!”
“袁公子,不若你带些云梯,去下相一起作势攻城?”吴胜又看了眼一旁的袁胤,笑道:“做戏做全套么。”
他愈发嫌这厮碍眼了。
此时杀不得,不留在近前总可以吧。
.....
“贼人在城下喊了一日了,却始终没攻。“一个副官看了眼天色,疑惑地望向守将:“县尉,莫非黄巾贼寇想要趁夜突袭?”
“不可能。”那守将摇头:“夜战?就凭黄巾贼寇?”
“这伙青州的黄巾可不一般啊。”副官提醒道。
“再不一般也不可能!”那守将看着城下乌泱泱的一片,若有所思道:“这是贼人妄图消磨我兵卒的意志罢了。”
他又问:“四座城门,皆有黄巾贼寇么?”
“黄巾贼寇围三阙一。末将仔细观看,北城门黄巾贼寇最多,却也不过千人,其他两座城门,不过几百人而已,说真的,县尉,以咱们的兵力,若是此时冲杀过去,足可一举歼敌!”
“不可!”那守将摆手:“贼人之前欲诈取城门,想必对咱们下相的情况有所了解,黄贼起事至今,所破城池也不算少了,岂会不知这等人数绝无攻下下相的可能,甚至可以说,就算是之前他们取了城门,这一两千也不济事!”
“县尉的意思是?”
“其所意图正为示敌以弱,诱我军突围。你看贼人如今,是否人马喧哗,极其热闹?”
“正是。”
“表面喧哗,实则杀机隐伏!”那守将道:“本将可以断定,只要我军向外突围,城外必有伏兵四起,袭我后路,包抄合围。”
“蠢贼无智,竟妄想以此等拙着骗我?”那守将冷笑连连:“州牧之前便曾来信提醒,讲这王政竖子狡诈,果然不假!”
“骗我城门不开,一计不成,又用此计,本将岂会上当么?””
其实若不是刘备信中再三嘱咐,按捺守将自家想法,此时大抵也是要出城杀敌了。
但他毕竟也不是全然糊涂,刘备信中阐述利弊,所言顾虑皆不无道理。
如今下邳方在人数、形势上都占着劣势,唯有士气军心刚逢大胜却算上风,故此宁愿不战,也不可妄自出城。
倘若中伏,失城不说,更会失去唯一的优势,后果不堪设想。
“王政?”副官闻言大吃一惊:“县尉的意思是,这是那天公将军亲来了?”
“慌什么?”
一见这个名字出来后,不仅是副官,连周围的兵卒都喧哗大作,面露惊慌,守将怫然不悦:
“不过一介竖子尔!”
“青州无甚英雄,方才让此子侥幸成事!”
那守将喝到:“这竖子更是趁着咱徐州大战之后才讨了点便宜。”
“如今咱们州牧玄德公可不同了,连那汝南袁氏的袁术都败其手下,区区王政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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