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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内的世子自然只有一位,便是袁耀。
说起来他和王政年纪相彷,却同样未曾娶妻,不过原因却自有不同。
毕竟王政的婚姻是自己做主,无论结与不结也都是自家考量,袁耀的婚姻却只能是父亲袁术做主,而作为袁术的独子,袁耀的婚姻具有不可替代的政治价值,自然不可轻率。
原本的历史上,其实便在建安元年,袁术本会亲自替袁耀向吕布之女提亲,以求邀得吕布与其共击刘备,如今历史早被王政这穿越者拨弄的面目全非,袁耀的妻子自然继续悬而未决了。
当然,袁术只是不让他娶妻,妾室方面袁耀倒是可以自由一些,所以这次婚宴,其实便是他选择了两位侧室。
而在王政的眼里,这位世子的两个侧室,一个倒是眉清目秀,颇为美艳,应是袁耀喜欢的女子,但另一个长得并不好看,矮矮胖胖的,恐怕也是政治意义上的联姻。
当然,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袁耀这个宴会极为隆重,端茶送水的下人川流不息,不少文武重臣也都前来捧场,按照王政的本心,他对这种醉生梦死的场合自是不太适应,前世是没有资格,这一世却是看不太惯。
不过此时为了与众人结好,自也是随大流地一边和众人酒盏交错,尽说些吹拉弹唱醇酒女人的乐事,一边宴席上穿梭的歌妓美婢们调笑一番,打情骂俏。
这样的场合开始王政没有预料,还让乔绾陪同,结果一场下来便让乔绾直接变色,甚至差点又和他大打出手一番,王政自然是不敢再带其随行了。
酒过三巡,也不知受了多少人的敬酒,又回敬了多少杯,以王政的体质也颇感醉意熏熏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起来:“你就是王政么?”
声音清脆稚嫩,显然是一个孩子的声音,王政先是一怔,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身后,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眉眼虽还未曾长开,却显然是个美人胚子,头上戴着个束发金冠,穿着一身华服,眼见身份也是不凡。
“我便是王政。”
这女孩的年纪和相貌都令他想起了自家的侄女霍柒,不由心生亲切,微微点头笑道:“你这女娃好生俊俏,又是谁家麒麟?”
“我叫袁绚。”那女孩认真地打量着王政,一双漆黑的眸子不住转动,闪烁着好奇和探寻,“你不认识我吗?”
我为何要认识你?
王政先是一怔,旋即心中一动,只觉得袁绚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一般,不由陷入了思忖,半晌突然剑眉一挑,终于想起来了。
“额,你是袁公的女儿?”王政摸了摸鼻子,看着眼前这个与他有过婚约的未成年,一时间大觉尴尬,突然便有些词穷,只得没话找话地道:“额,你怎么来了?”
心中却在暗骂,袁术这厮真是不当人子,这女娃如今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那么之前孙策去开阳的时候岂不是才十岁出头?这也拿来和他联姻不是消遣他么?
他却不知道,袁绚只不过是因为出身显贵,吃穿甚好,所以外表颇为早熟,其实真实年龄才不过八岁。
“这是我哥哥的婚宴啊,为何我不能来?”
袁绚仰着头,天真地说道:‘再说,也不是我想来的,是母亲和小姨非要我来的。“说着,便往后方一指:“她们打扮起来太慢,马上就要到了。”
就在此时,厅外传来门官特别提高的声音唱喏:“冯、樊两位夫人芳驾到!”
全场吵闹声倏地消退,不论男女,无不朝大门瞧去,王政自不例外。
便见门外走进一列女卷,人人身材婀娜,姿容较好,中间的两个妇人衣着华丽,年纪相彷,却最是夺目出众,俱都肤若凝脂,容光明艳,只不过一个仪态万千,显得雍容端庄,另一个秋波顾盼,妙目含情,却予人娇媚多姿的感觉。
前者王政前几日方才见过,自然便是袁术如今最宠爱的冯夫人了,至于另一个...他只觉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他在一旁思忖,今日的男主角袁耀却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上前恭敬地道:“儿臣拜见母亲。”又对着另一个妇人微微颔首:“今日何等有幸,樊夫人竟也大驾光临。”
多日不见袁耀,冯夫人也很是挂念,对方虽非她的亲生子嗣,也算是一手带大的,双方的感情更像是姐弟一般,便微笑道:“今日是你的人生大事,不必拘礼,自去招呼宾客吧。”
“是。”
眼见众人纷纷上前行礼拜见,王政却没想着凑着热闹,正想和那个袁绚再多聊聊,扭头一看,却将小姑娘早已不见人影,不知熘到哪里去了,正无语时,身后再度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王州牧!”
王政扭头一看,却见冯夫人身边的那个夫人已经和袁耀一同走了过来,此时一双目光正射出莫名的亮光,深深地盯着自己,忙微微一笑道:“樊夫人,你好。”
方才袁耀的那声称呼已让他想起来,眼前妇人正是袁术麾下大将刘勋的夫人,名叫樊妩,上次自家来扬州时曾因装醉而被其在席间嘲笑,最后袁术令她前来致歉,结果因为一时误会,王政反倒怠慢了她,也算生过嫌隙。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王政势力越大,居位越高,对方反而死了老公成了未亡人,无论对方对他是否犹自记恨,王政反正是先摆足姿态,客客气气。
“王州牧竟与樊夫人相识?”一旁的袁耀讶然道:“本来吾还要准备引见一番,既如此,你们且聊。”
“因缘际会罢了。”
当日因为袁术赠送步宛儿只事在前,王政误把上门谢罪的樊妩也当成了赠送的货物一事,两人皆不愿再提,目送袁耀背影,王政旋即侧目樊夫人,笑道:“不知夫人有何见教?”
樊妩深深看了王政一眼,垂下眼睑,敛衽一礼道:“奴家此来,特为拜谢州牧。”
“谢我?”王政闻言一怔:“谢我什么?”
樊妩重新站直的身子,轻柔地道:“外子当日为国征战,不幸于徐州死于贼子之手,州牧击败刘备贼军,也算是为外子报仇雪恨了,如此大恩,岂不应当拜谢?”
这也算报仇雪恨?
王政讶然地看着樊妩,老子打刘备那是为了抢徐州,哪里是为你那死鬼丈夫报仇啊,再说了,那赵勋不是死于张飞之手么,我与张飞虽有交手,可也没取他性命啊,如今那厮还好端端的活蹦乱跳呢,这又算哪门子雪恨?
不过对方这般说,他总不好直言否定,干咳了声,便也配合地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道:
“夫人言重了,赵将军与我当日并肩作战,有袍泽之义,此应有之理也,说实话,仅是击败刘备此仇怎能算了?政来日自当寻机取那贼将张飞首级,以之告慰赵将军在天之灵!”
听清楚是寻机啊,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可不能怪我。
樊妩一听之下,似乎大为感动,不仅面露感激之色,双眼更是泛出水光:“州牧重情高义,无愧当世英雄,不知何日有暇,来敝府一趟,好让奴和其他外子亲友感谢一番,略表心意?”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王政澹澹地看了樊妩一眼,斟酌了会道:“樊夫人客气了,不过这几日行程已满,且待日后再说。”
那刘勋都是个死人了,在袁术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价值了,在他这里便也同样如此,对他大事毫无助益,而且他眼下已看出来了,相比这个樊妩的姐姐,明显冯夫人更受袁术宠爱,此时他本就该想道的。
若非自家姐姐不受宠,以当时王政的实力,一点小事,袁术怎会逼迫樊妩前来登门请罪呢?
这个回答樊妩似乎不太满意,美目横了王政一眼:“州牧这话真是敷衍,奴家一片赤城,诚意相邀,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这是...
若说之前尚不明显,樊妩此时一双明媚秀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是喷涌情火,风情毕露,王政又不是什么初哥,登时便反应过来。
这小寡妇是在勾引他啊!
他此时本就微有醉意,再说论起姿色樊妩本就是天香国色,登时下腹火热,绮念丛生。
顾盼左右,眼见周遭人少,关注点更集中在远处的袁耀和冯夫人上,王政当即身子前探,凑到樊妩耳畔说道:“实不相瞒,夫人,我这人天生魅力惊人,尤其是对那些妙龄少女,深闺妇人,若不循规蹈矩,接触稍多,必有人情难自禁,投怀送抱,所以还是拒人千里好些。”
樊妩美目登时睁的老大,听得呆了起来。
她实在想不到天下就竟有厚面皮自夸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何况对方话里的深闺妇人指的不正是她么,这岂非是说她是因受他魅力方才主动送上门来?
羞恼之下,她的粉脸立即火烧般灼热起来,更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便要直接翻脸,拂袖而去!
只是冯夫人之前转达的袁术之言犹自在耳,想道若是违逆的后果,樊妩心中不寒而栗,一双秀足便像扎根了般硬是留在原地。
而且王政这自夸...似乎也确实并非全是虚妄?
明明对方话里尽是轻蔑调笑,可不知为何,只是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樊妩不知觉间已是耳根通红,娇躯酥软,只觉口不能言,心儿更在急剧跃动,仿佛是在告诉她,眼前人纵然这般轻贱戏弄,也会给带来一种莫名的愉悦。
眼见樊妩脸上明暗不定的矛盾样子,王政大感快意,变本加厉继续戏弄:“其实相比接触,政更最怕与女人行那床底之事。”
樊妩心情矛盾之极,无意识地道:“为何?”
王政没料到她竟然接口,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干咳一声道:“嘿,自然是因为政天生本钱雄厚,一旦有人与我春风一度,尝过那等世间仅有的快乐之后,这辈子便离不开我了,若是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夫人你说,岂不令人头疼?”
樊妩愈发粉脸通红,瞠目结舌,哪有第一次见面的人,敢对她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
要知便是亡夫赵勋那等粗人莽汉,无论婚前婚后,在她面前也经常要装出一副斯文有理的德行,生怕惹她嫌弃。
若是旁人这般无礼她早已勃然大怒,可偏偏说这话的却是王政...
这个徐州牧哪怕身在异国,如今的寿春又有谁敢真的给他摆脸色呢?
何况樊妩其实也发觉,自家内心的愤怒似乎并没有料想中的大,她抬眼看了眼王政,又垂下头道:“州牧面对女子说话时,都是这般肆无忌惮么?”
王政笑了笑了,觉得调笑到此也差不多了。
赵勋虽死,毕竟曾是袁术的大将,眼下他有大事要做,这等人的遗霜其实没兴趣招惹,以免横生枝节,因小失大。
正好边上有个婢女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王政便招手换她过来,拿起一个酒杯道:“夫人,我敬你一杯。”
樊妩此时心思正处于复杂矛盾,闻言下意识的一招手,接过后却没拿稳,酒杯一下坠了下去。登时彭的一声,
一旁的王政看着那个精致的瓷杯砸了个粉碎,不由暗叫可惜时,突然响起个极为阴冷的声音:
“这般无能,要你何用?”
王政闻言一惊,抬头一看,却见樊妩正森然地看着那手足失措的婢女,脸上一片冰冷,再无方才的笑颜如花,娇媚动人。
似是感应到王政的视线,樊妩扭头又笑了笑道:“王州牧,十分抱歉,失礼了。”
什么意思?
王政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亮,那婢女已软绵地倒了下去,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亲手杀了一人,樊妩不仅毫无波动,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令人前来抬走那具尸体后,樊妩再次望向王政,又恢复了开始的妩媚:
“这贱人坏了咱们的雅兴,真是该杀。”
王政沉默地看着樊妩了会,突然也拍手笑道:“杀的好,不愧是赵将军之妻,这一刀出手既快有准,真是令政大开眼界,夫人之决断刚锐,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对了,夫人方才不是说想请我入府上一会么?”
他剑眉一挑,话锋陡转:“本将刚刚想起,明晚应有闲暇,便那时如何?”
“州牧答应了?”
听到这话,樊妩先是一呆,看了眼王政,似是反应过来。
对啊,王政亦是大将,本就该喜欢女子表现英气勃勃的一面才是,自家方才却是无心插柳了。
当即喜笑颜开:“那奴家便恭候大驾了。”
她却不知方才的行为根本不是取悦王政,而是彻底激怒了他!
看着那具渐行渐远的尸体...
看着那些达官贵人视若无睹的表现...
再看着言笑无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樊妩...
大堂里的丝竹弦歌之声依旧飘扬,王政却不想再多呆哪怕一刻。
走出袁府时,天色漆黑一片,已是秋夜里最暗的一段时间了,从风中传来的酒气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中人欲呕的怪味。
他抬头看天,再次深刻地明白道,他和那些在场的达官贵人从来不是一类人。
杀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态度...
如樊妩这样不懂得敬畏生命,视人命入草芥的人,才是真正的贱人!
这样的贱人,怎能不羞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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