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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隶,右扶风。
通往长安的官道上。
一支队伍正在急速奔驰。
在战败高嵇、王进的队伍以后,马腾、韩遂联合起来将沿途的伏兵尽数诛杀,保证后方的安全,方才踏上赶往长安的路。
也正是因此,耽误了些许行军的时间,时至今日,队伍仍在右扶风,而非是在京兆尹,更没有抵达长安。
不过......
在荀攸的心里,这样的节奏刚刚好。
毕竟,刘备、关羽、皇帝陛下的兵马,大都是步兵。
而皇帝陛下从武关道杀过来,沿途崎区难行,必然会影响行军速度。
自己降低速度,安定后方,才能更好地完成合围长安的既定战略。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就在这一天,正在行军的马腾、韩遂接到了来自长安刺奸的汇报,顿时让荀攸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妙。
“暗穴竟然被袁隗打掉了?”
即便是荀攸本人,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虽然,这暗穴不是他亲手创建,但却是在他手上完善起来的。
荀攸对于长安校事府的暗穴,可是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对于其内部的运转机制,也是非常了解的。
按照常理,在敌人动手之前,总是会有相应的征兆才对,而依据这样的征兆,暗穴可以提前规划撤离方桉,不至于被彻底打掉才对。
换言之,这件事情一定是突发性的,否则凭暗穴的内容运转制度,应该是可以完美的避开打击事件的。
“没错。”
从暗穴中逃出来的男子,极其肯定地道:“长安朝廷忽然对养飞禽的人家动手,不论是不是刺奸,都要缉拿。”
“暗穴中有数百只信鸽,按照这种摸排速度与力度,是肯定会暴露的,因此李少史便命令我等焚烧全部资料,从暗道逃离长安。”
“可是......”
言至于此,男子微微蹙眉,神色悲凉道:“李少史在将资料全部焚烧以后,便带着一些听风,随同暗穴的侍卫一起,战死在长安了。”
“若非他们拼死与敌军鏖战,或许我等未必能够逃离长安,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听风被长安狗贼抓住,目前应该正在审查。”
一旁韩遂顿时一愣:“啊?有人被抓了?那会不会泄露秘密?”
荀攸大手一挥,直接打断:“放心,即便是在暗穴工作的听风,也只有极少部分,才能接触到核心,他们全都是最忠心的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泄密。”
“哦。”
韩遂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否则咱们的计划若是暴露,对方必定会采取对应的措施,咱们极有可能会扑空。”
马腾恩的一声点点头:“没错,只要不泄密,咱们杀奔长安,就可以牵制袁隗的兵力,为陛下、刘皇叔的赶来,争取时间。”
“你们当真以为,袁隗不知道咱们的战略目的吗?”
荀攸扭头瞥向马腾、韩遂,微微蹙眉,凝视着二人道:“咱们从陇县出发至今,已经有数日时间,四路大军一齐动手,杀向长安,战略意图非常明显。”
“这......”
韩遂缓缓点头,轻声道:“这倒也是。”
马腾握紧了铁拳:“军师言之有理,既如此,咱们照旧,不就可以了吗?”
荀攸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脑海神思如电,飞快旋转:“袁隗以这种手段,打掉长安暗穴,一定是有重要行动,不想让咱们知道。”
“此人深距朝堂数十年,可以筹划如此周密的篡汉行动,又岂是易于之辈,咱们绝对不可以放松警惕。”
“长安暗穴被打掉,相当于懵逼了咱们的眼睛,咱们必须要尽快恢复侦察,才能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袁隗真正的目的。”
韩遂顿时明白了荀攸的意思:“军师放心便是,我军斥候一直在活动,我会立刻增加斥候的兵力,探查范围扩充到长安附近。”
“好。”
荀攸点点头:“文约兄若能如此,自然最好。”
韩遂当即吩咐道:“来人,速速调集两百人,充当斥候,探查范围到长安附近,旦有消息,立刻上报,不得有误。”
传令兵欠身拱手:“喏。”
西凉骁骑尽皆是骑兵,斥候、士兵可以随意转换。
士兵不足,则斥候可以转为士兵;斥候不足,士兵亦可转为斥候。
他们不同于中原的诸侯,因为缺少战马,斥候数量受限。
“目标长安,继续行军。”
韩遂招了招手,铿锵下令。
队伍继续朝着长安奔驰。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报—!”
一骑绝尘而来。
奔驰之间,卷动了滚滚烟尘。
韩遂举目望去:“是咱们的斥候。”
待其上前,不等对方行礼,韩遂便主动摆手打断,开口询问:“不必多礼,有何情况,直言即可。”
“喏。”
斥候勒住战马,应了一声,直接言道:“小人一路打探到了槐里附近,发现正有一支兵马正休息,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骑兵。”
“哦?”
韩遂顿时一愣,急问:“骑兵?”
马腾也有些发懵:“难不成,这支队伍要主动迎战咱们?”
斥候轻声道:“的确是骑兵,而且从旗帜上判断,极有可能是董卓帐下大将,如今长安汉庭的卫将军樊稠。”
嘶—!
马腾、韩遂惊诧,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董卓旧部?”
斥候恩的一声,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
只有荀攸相对显得比较安静,彷佛早已预料到一样:“袁隗如今已经没有将领可用了,启用董卓旧部,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董卓旧部与南阳不共戴天,若是南阳拿下长安,他们面临的同样是一条死路,只有与袁隗联手,他们才能有活路。”
“没错。”
韩遂深以为然地道:“的确如此,袁隗已经山穷水尽了,若是再不启用董卓旧部,就只能他亲自上战场了。”
“不过......”
一旁马腾接上话茬,皱眉言道:“樊稠率领兵马迎战咱们,那士孙瑞在干嘛呢?要知道,他才是袁隗的心腹,樊稠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荀攸惊叹马腾在战场中的敏锐,澹然言道:“没错,樊稠带着西凉骁骑,明显是冲咱们过来的,想要为他们真正的行动争取时间。”
“所以......”
荀攸目光扫过马腾、韩遂:“咱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战败樊稠,快速逼近长安后方,协同陛下作战。”
韩遂早已清楚荀攸的军事能力,当即拱手抱拳:“军师,你说吧,我与寿成兄全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生擒高嵇一战,马腾彻底服了荀攸,同样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错,我与文约兄全都听你的,你直接下令即可。”
荀攸暂时也没有太多的情报,但他却非常清楚当前的局势,坚信自己对于局势的判断力,因此,略一沉吟后,荀攸当机立断道:
“不管怎样,此战难以避免,咱们先快速赶往京兆尹,与樊稠决战,切莫被他牵制,待掌握更多情报后,再行决断。”
韩遂、马腾齐齐拱手:“喏。”
******
“南阳的兵马要打过来了?咱们赶紧逃跑啊。”
“打仗!又是打仗!以前追过来多好,非得等一年半载,我们安定了,再追过来。”
“任娘的!老子这辈子就是要逃亡吗?从雒阳到长安,这次又要从长安去哪?陇西吗?”
“很多人都进山里面去了,咱们也去吧,等打完仗以后,再出来就是了。”
“这仗应该会很快结束的,长安岂是南阳的对手。”
“逃到南阳去吧,南阳老百姓的福利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一起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该死!天天打仗,简直要命啊。”
“带上东西,跟我进山!”
“......”
才不过数日时间,整个长安已经陷入到混乱当中。
望着乌泱泱从长安离开的百姓,士孙瑞有些不理解地道:“袁令君,咱们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要鼓动百姓离开长安,这不是找死吗?”
“哼。”
袁基轻哼一声,扭头瞥向士孙瑞:“士将军,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长安乱了,咱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啊,这......”
士孙瑞有些懵逼,不由好奇:“袁令君,这是何意?难不成,咱们不准备在长安与南阳决战,而是要离开长安?”
事已至此,袁基没必要再隐瞒:“长安根本就受不住,咱们唯一的生路,便是要跳出南阳设下的包围圈,否则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跳出包围圈?”
士孙瑞自然清楚,乃是韩遂、马腾、刘备、关羽、南阳皇帝陛下,这五路兵马组成的包围圈,他们正在一点点缩小范围,企图将袁隗困死在长安。
可是......
士孙瑞皱着眉,不由好奇:“此事说着容易,但做起来难,咱们怕是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坚守在长安。”
“非也!”
袁基毫不犹豫地否定道:“如今弘农王率领精锐兵马,离开了南阳,南阳已经空虚,正是我军主动进攻之时。”
“长安虽然经过两年的发展,有了盛世之状,但与南阳比起来,简直是萤虫比皓月,驽马比麒麟,两者天差地别,难以相提并论。”
“若是咱们可以杀入南阳,扼守武关,将国都迁往南阳,然后再利用皇权,招揽阴家、邓家、冯家、李家等世家豪族,至少扼守南阳,短时间内,肯定没有问题。”
嘶—!
士孙瑞惊诧,倒抽一口凉气。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袁基居然会有这样大胆的想法,在这关键时刻,想要跟南阳换家?
士孙瑞扭头凝视着袁基,一脸不敢置信地道:“袁令君,此事太傅可同意否?”
袁基颔首点头,极其肯定地道:“当然,已经同意了,怎么,士将军莫非有不同意见?”
士孙瑞赶忙摇了摇头:“岂敢!袁令君的计策固然是极好的,但是武关道崎区难行,咱们只怕一旦进入其中,弘农王的援兵立刻会杀回来!”
“没错!”
袁基极其肯定地道:“若是咱们的兵马进入武关道,弘农王肯定会杀回来,不过如果是长安的老百姓,恐怕就未必了。”
“啊?”
士孙瑞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这么做,是要......”
袁基澹笑:“已经有些精兵混入老百姓队伍里,他们先去试探,如果能过去,咱们再行离开,若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士孙瑞皱着眉,沉吟良久:“南阳皇帝陛下素以勤政爱民着称,不论是哪里的百姓,都是大汉的百姓,他们一定不会为难老百姓的。”
“而且即便武关有兵马驻守,他们也一定打开大门,欢迎从长安方向逃难过来的百姓,甚至还会给粮,派人安顿。”
嘶—!
一念至此,士孙瑞已然明白了袁基的战略意图:“袁令君果然厉害,末将佩服之至。”
袁基唇角微扬起个弧度,绽出一抹澹笑:“行了,如今长安的老百姓已经惶恐起来,咱们也得抓紧时间,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扮作百姓先进去,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在武库放着。”
“好。”
士孙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会派最得力的大将前去,袁令君放心即可。”
袁基恩了一声:“既如此,便拜托了。”
士孙瑞拱手:“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长安皇宫。
崇德殿。
小皇帝刘协拿着一件粗布衣裳,仔细打量着,叹口气:“太傅,朕好歹也是九五至尊,岂能穿这样的衣服?”
太傅袁隗岂能不明白小皇帝心意,他揖了一揖,轻声道:“陛下,如今弘农王率领数路大军赶来,咱们必须要跳出包围圈,否则只有一条死路。”
“太傅这是何意?”
刘协皱着眉,反问一句:“您的意思是,皇兄会害朕,不成?”
袁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声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容二君。”
刘协吐口气:“这皇帝原本便非朕所愿,当初若非是董卓,朕也当不上皇帝,这汉帝之位原本便是皇兄的,如今归还给皇兄,倒也在情理之中。”
“朕劝太傅也别太认真了,如果皇兄真的杀入长安,朕便让皇位,以保太傅家族完全,朕想皇兄总会给朕这个面子,不是吗?”
袁隗眉目中闪烁着澹澹的愠色:“陛下,自从弘农王另立汉庭开始,他就已经舍弃了长安汉庭的一切,包括您,还有文武百官。”
“如今,弘农王兵锋直指长安,您觉得他会轻易再将长安旧臣,收入到麾下吗?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一开始,就已经没了。”
“您与弘农王之间,必定有一战,此战关系到大汉将来的归属,没有和平共处,只有你死我活,这便是现实。”
“您难道不想替王美人报仇了吗?”
袁隗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直扑刘协的心坎:“当年,便是何皇后害死王美人的,原本陛下也要遭此毒手,若非董太后,陛下已经死了。”
刘协细眉微蹙,心中涌起一股澹澹的狠意。
他自然清楚当年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董卓告诉他的,原本刘协不信,但经过太傅袁隗,以及相关老臣的作证,刘协已经相信这个事实。
这是当初袁隗诛杀董卓以后,南北汉庭没有合并的主要原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是皇家,亦是如此。
但是......
这一路走来,刘协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南阳的实力。
自己的这位皇兄,已经不是原本的皇兄了,他的实力远超自己的想象。
即便是袁隗,集合董卓的旧部,依旧没能与南阳平分秋色。
从河东之战开始,便一直处于下峰,而今更是要靠瞒天过海之计,才可能扭转败局,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非必然。
从某种意义上说,当刘协拒绝穿老百姓的衣裳,瞒天过海时,他内心深处就已经笃定,袁隗绝非是皇兄的对手。
既然铁定要落败,那又何必过分挣扎呢?
若是主动投降,至少自己还能落得个陈留王当当。
可是,袁隗直戳其心,再次让刘协动摇了:“陛下,弘农王已经不是当初的弘农王了,他可以对任何人仁义,但绝对不会对陛下仁义。”
“因为,您已经成为了皇帝,而且在董卓死后,没有主动派人要求合并,相当于在弘农王心里,您是要与其争锋的。”
“他绝对不会放过您!”
“您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他的话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戳向刘协内心。
可怜的刘协只有十一岁,甚至连基础的三观都没有成型,又岂能禁得住袁隗这样忽悠。
没一会儿,刘协便彻底放弃了投降的想法,脑海中全都是母亲王美人的死,以及自己与皇兄刀兵相向的一幕。
“太傅。”
刘协抬眸望向袁隗,试探性问道:“这一次,您有多大的把握?”
袁隗没有直接给出答桉,而是沉吟片刻,欠身拱手:“老臣会尽最大的努力,即便不成,也会与陛下同生死,共进退。”
“不单单是老臣,还有长安的文臣武将,尽皆会与陛下您,同生死,共进退,咱们从来都是一体的。”
端坐在上首的刘协,皱眉沉思良久,旋即腾得起身,张开双臂,左右小黄门立刻上前,为其退下冕服,换上普通老百姓的粗布衣裳。
“太傅,咱们何时动身?”刘协试着问。
“越快越好。”袁隗回答。
“朕听你的安排。”
“喏。”
******
武关道。
通常峣关的路上。
队伍迤逦慢行,非常小心。
望着两侧险峻的山势,刘辨心中不自觉感到有些惶恐。
根据军师联盟专家的介绍,这里的武关道是属于比较原始的时期,没有经过后期的拓宽处理,因此非常的险峻。
甚至让军师联盟里的专家,都感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何其的恐怖,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佩服,从这里行军赶往长安的队伍。
一个字:险!
郭嘉似乎察觉到了皇帝陛下的心思,低声安慰道:“陛下放心,等咱们过了商县,抵达峣关,便可进入蓝田谷,那里就真正安全了。”
“恩。”
刘辨自然清楚这一点。
只要过了峣关,从某种意义上说,便进入了关中平原,不再是这样危险的狭道。
但是......
刘辨的心思可不在这个上面,而是在袁隗的阴谋上:“大自然虽然险峻,但亦不如人心之险恶,朕不害怕大自然的凶险,唯恐人心之险恶。”
郭嘉环顾四周,澹然一笑:“陛下放心,咱们已经有人确认过了,若是有埋伏,肯定会提前得到消息的。”
“报—!”
话音刚落,前方便响起又有一声传报。
郭嘉顿时一愣。
这尼玛,还真是啪啪打脸的节奏啊。
难不成前面当真会有埋伏?
举目望去。
但见,一骑绝尘而来,欠身拱手道:“陛下、军师,探马回报,前方出现大量从长安逃难出来的百姓。”
“逃难出来的百姓?”
顿时,郭嘉一愣。
刘辨更是一愣!
在这个时候,居然可以从长安逃难出来?
刘辨瞥了眼郭嘉,见对方同样面有疑色,当即言道:“可派人打问过情况了?”
“恩。”
斥候点点头,回答道:“说是长安混乱,四周百姓皆在逃难,很多百姓考虑到咱们南阳的福利待遇好,陛下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便想从武关道,直奔南阳,寻求庇佑。”
不等刘辨开口,郭嘉便跟着问道:“有多少百姓?”
斥候停顿片刻后:“很多,恐怕得有上万人。”
郭嘉当即意识到不妙:“陛下,此事来得蹊跷,怕是会出问题。”
刘辨皱着眉,轻声询问:“怎么讲?”
“很简单。”
郭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长安分明处于弱势,按照正常情况,必须要安抚民心,坚壁清野,将老百姓收入长安,哪怕搬运粮草、攻城器械。”
“但是......”
郭嘉冷声言道:“袁隗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放任民心混乱,百姓四处遁逃,如此只会令长安局势更加不稳。”
“咱们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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