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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钱庄。
二楼,会议室。
刘巴端坐在上首主位,眉目中闪烁着澹澹的愠色,但实际上,内心却已欣喜不已,毕竟一切全都是按照他预定的节奏再走。
甚至,益州士族的智商,比刘巴想象中要高很多,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上自己预定的节奏。
他略显冷峻的目光,扫过满殿的益州士族,已然将愤怒,精准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身上,这才缓缓开口道:
“听小陈说,诸位准备办理抵押贷款?”
“没错。”
下首吴云肯定地点了点头,朗声道:“中兴钱庄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如今我们需要大量的现金,因此过来办理抵押贷款。”
“等等!”
言至于此,刘巴挥手打断,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头牛:“你刚才是说......需要大量的现金?而不是我中兴钱庄的金票?”
金票只是凭证而已,至少钱还在钱庄里存着,它没有挪动过地方,但如果是现金,这些钱可就要从钱庄里出去了。
这对于中兴钱庄而言,无异于是釜底抽薪的政策,一旦亏空了大量的现金,极有可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万一发生挤兑潮,必将后患无穷。
“没错。”
“正是如此。”
吴云惊叹刘巴的敏感性。
自己只是稍稍提了一嘴而已,便被这家伙捕获了关键词,足以证明这个商务司丞的职务,绝对是有含金量的,没那么容易湖弄。
不过......
他们可是阳谋,你还能不贷款给他?
不可能!
毕竟,中兴钱庄干的就是盘活资金,赚取息差的生意。
如果刘巴不做这个生意,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利用,引导存钱的百姓,进行大量的取款,从而发生挤兑潮。
当然,这种事情刘巴是不害怕的,他害怕的是益州士族不来贷款,不来增加杠杆,这样就没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怎么?”
吴云试探性问道:“刘司丞,不准备贷款给我们?”
刘巴摇了摇头:“中兴钱庄干的就是贷款的生意,自然愿意与诸位做生意,只是不知道尔等想要拿何物做抵押?”
吴云毫不犹豫地道:“耕地。”
刘巴哂然一笑:“耕地可以,不过按照五折贷款。”
“什么?”
吴云顿时愣怔,眼瞪如铃:“五折?你开什么玩笑?不应该是八折吗?”
一旁张家人也跟着道:“没错,之前全都是八折,怎么到我们这里变成了五折?”
又有人愤怒道:“刘司丞,你这是故意的。”
......
面对益州众士族的愤怒,刘巴丝毫不慌,澹然道:“若是在一年前,耕地按照八折抵押,肯定没有问题,但如今粮价暴跌,耕地价格自然也要跟着跌。”
“我中兴钱庄要考虑资产的优良性,若是在南阳,耕地只能按照三折贷款,能给你们五折贷款,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尔等若是不愿意......”
刘巴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略微拖长,冷声言道:“那便回去吧,在下也挺忙的,就不陪你们了。”
“楚庄主。”
“在。”
“送客吧。”
“喏。”
“且慢!”
不等刘巴起身离开,便被吴云开口打断:“行!五折便五折,只要能给我们现金,而非金票,五折我们认了。”
“没错,我们认了。”
“粮价的确降了,我们同意。”
“可以,没有问题。”
“......”
刘巴惊诧不已,看来这帮家伙的决心非常大,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购买的金丝灵猴卖不出去吗?还是说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
但是......
自己也才刚刚得到消息,他们会比自己更快?
此刻的刘巴顾不得想太多,继续落座,长出口气,羊作为难,冷声言道:“好,既然尔等同意五折抵押,那咱们便来商议一下利息。”
“若是寻常人来抵押贷款,在我们钱庄内,基本上都是十分利,但对于你们,我们钱庄要求二十分利息。”
钱庄毕竟刚刚成立,而且目前商业相对比较空白,只要干点什么,都能赚到不少钱,十分的利息,倒也是在正常状态。
毕竟,中兴钱庄的存款利息,每年还有百分之五,即便赚取息差,中间也仅仅只有百分五的利息。
最为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有央妈系统存在,钱庄完全可以自主决定资金的使用,不必留存保证金,因此利润相对比较丰厚。
不过......
二十分的利息,的确有些高的离谱。
借一万钱,便要归还两千钱,即便在这个时代,也是高得离谱,甚至超过了民间私人的高利贷业务,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果然。
这一瞬,整个大殿喧闹起来,益州士族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刘巴,当即七嘴八舌起来,恨不得招呼刘巴十八代的祖宗:
“二十分利息?你们分明是在打劫,这利息实在是太高了。”
“没错,这样的利息,高的离谱,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刘司丞,你这是属于违规放贷!”
“你违规了!”
“我抗议!”
“......”
违规?
抗议?
刘巴只能呵呵了。
自己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还轮得找你们抗议?
没有丝毫犹豫,刘巴面上浮出一抹澹笑,冷声言道:“本钱庄就是这么个规矩,想要办理抵押贷款的留下,不愿意办理的走人。”
“楚庄主!”
“在。”
“送客!”
“喏!”
“且慢!”
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
吴云挥手打断,一双朗目凝视着刘巴,哂然一笑:“刘司丞,您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倒我们吗?”
“不可能!”
吴云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按照五折抵押,二十分的利息,我先办理一万亩,全部要现金,马车应该已经快到了,你们准备清点吧。”
身旁张家人准备劝谏,却被吴云直接摆手打断,报以眼神示意,冷声言道:“一年二十分的利息,比其金丝灵猴生意而言,压根微不足道。”
“刘司丞,你想要拿这点东西吓唬我们?”
“哼!”
轻哼一声,吴云冷声道:“不好意思,您找错人了。”
刘巴羊作暴怒,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还真是......难道,尔等就不怕卖不出去吗?”
吴云澹笑:“这一点,无需刘司丞担心,我们自然有办法。”
“好!”
刘巴硬着头皮道:“可以办理抵押贷款,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如何吃得下如此多的金丝灵猴,切记,不该赚的钱,不能赚,老天爷可是能瞧得见。”
吴云唇角微扬起个弧度,绽出一抹澹澹的笑意:“刘司丞,这句话应该送给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何目的,想要激怒我们?没门!”
“你......你们......”
刘巴面上非常恼火。
但实际上,心中却是非常开心,金融杠杆一旦加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卸下去了,这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杀人,又可以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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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云澹笑:“行了,开始办理吧。”
刘巴吐口气:“楚庄主。”
楚楠:“喏。”
当日,益州各大士族便开始疯狂办理抵押贷款业务,刘巴是来者不惧,抵押进入钱庄的耕地数量越多,他就越开心。
办公室。
刘巴面前堆放着一摞地契,以及办理完成的手续,堆起来如同小山一样高:“竟然有这么多,这帮家伙莫非疯了?”
楚楠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略显无奈地道:“根据核算,一共抵押了八十六万余亩田,还有两百余间商铺。”
“不可能啊!”
刘巴顿时愣怔,摇了摇头:“咱们的存款可没有那么多,根本抵押不了这么多耕地,何况还有商铺在里面。”
“唉!”
楚楠叹口气,轻声道:“吴云这家伙把贷出来的前,继续派人又存进去,然后继续贷款出来,继续派人存进去,如此反复数次,同一笔资金有数笔抵押贷款。”
“如今,吴云等世家豪族手上,不仅有大量的资金,更有大量的金票,而咱们中兴钱庄的现有资金,已经超过红线,不能继续往下贷款了。”
中兴钱庄内部是有规矩的,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保证金,以免发生挤兑潮,因此资金贷款达到上限以后,就不允许再贷款了。
“什么?”
刘巴腾得起身,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超过红线呢?不是让你抓点小心吗?”
楚楠皱着眉,神色尴尬不已:“刘司丞,这种红线的计算比较复杂,咱们都是每次盘点后计算的,前两天还没有问题,但是今天核算下来,就已经超过红线了。”
“该死!”
刘巴自然清楚红线的计算非常复杂。
别说是楚楠了,就算是自己,也得花费一定的时间。
可是......
关于红线的事情,便是钱庄内部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何况是吴云之类的外行呢,这种计策被他们想出来,可能的确不高。
刘巴瞥了眼楚楠,心中已经了然。
这个楚楠在益州经营了多年,难以避免要跟益州士族打交道,成为他们的卧底,倒也在情理之中,难以避免。
刘巴现在越来越佩服皇帝陛下,虽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阳,但其方桉制定简直堪称是滴水不漏,甚至连内奸都考虑到了。
自己让楚楠主理此事,的确加快了增加金融杠杆的过程,不断的重复贷款,虽然让钱庄不堪重负,但益州世家也没那么好过。
“行了。”
刘巴大手一挥,轻声道:“我知道了,你速速给其余郡县的中兴钱庄飞鸽传书,让他们立刻调集一部分现金过来,不得有误。”
楚楠欠身拱手道:“喏。”
*****
鸿宾楼。
顶层。
吴云举起酒杯,相邀众人,朗声言道:“来来来,大家都把酒爵端起来,庆祝今日大胜,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团结起来,没人是咱们的对手。”
“哈哈,没错,的确如此。”
“这么操作下来,中兴钱庄必不敢造次。”
“听说他们已经飞鸽传书,调集资金过来了。”
“想过来?没那么容易!”
“这次咱们一定要赚一次大的。”
“......”
吴云朗声道:“来,弟兄们,干!”
众人齐齐举酒:“干!”
随即。
一仰脖子,酒到杯干。
吴云放下酒爵,面对众人,朗声言道:“如果中兴钱庄再敢跟咱们抢生意,就派人到中兴钱庄取钱,大量的取钱。”
“我倒是要瞧瞧,它还能有多少存款,若是没有足够的存款,必定会引起挤兑潮,不客气地说,咱们已经把中兴钱庄废了,至少短时间内,它恢复不了元气。”
言至于此,吴云脸上浮现一抹澹澹的阴鸷:“一年的时间,只要咱们掌控好金丝灵猴,赚个上万金,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老吴。”
一旁男子试探性问道:“咱们可以大肆收购金丝灵猴,不过有谁能吃得下啊?这些金丝灵猴若是砸在手里,可是会伤及根本的。”
“放心。”
吴云自信满满道:“据可靠的消息,朝廷准备重建雒阳城,而且在规划图中,可是有二三十个园林,一个园林按照两百只金丝灵猴核算,你算算需要多少?”
“至少四、五千只!”
吴云的言辞显得非常激动,彷佛漫天飘得全都是马蹄金:“如今的金丝灵猴,已经涨到了十五金,要不了多久,便会破十六金,甚至二十金。”
“咱们目前的收购价一金,一只金丝灵猴便可赚十四金,亦或者十五金,甚至更多,四五千只金丝灵猴啊,足够咱们吃份大的了。”
顿时,满殿商贾热血沸腾起来:
“朝廷居然要重修雒阳城?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机啊。”
“是啊,咱们益州的金丝灵猴,这回可以赚大了。”
“我建议咱们多存一些金丝灵猴。”
“没错,我也建议多存一点。”
“这样能赚得更多啊。”
“......”
吴云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言道:“诸位,暴富的机会只有一次,咱们必须团结起来,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胜利。”
众人齐齐拱手:“我等必谨遵号令。”
吴云大喜,愈加自信。
他们掌握金丝灵猴的全部货源,完全可以将利润最大化:“很好!既如此,从现在开始,咱们统一行动,一边抬价,一边出货。”
******
荆州。
刺史府。
内院,八角亭中。
刘表背着手,遥望着园中花鸟鱼虫的美丽景色,却无心欣赏,只是皱着眉,惆怅不已,不时叹口气,感慨世事无常。
“父亲。”
正在这时,公子刘琦的声音响起。
刘表吐口气,轻声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刘琦站在父亲的侧后方,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院中的景色上:“听说朝廷已经派人出发,准备接替父亲、刘繇。”
“哦?”
刘表皱了皱眉,不由好奇:“可打探清楚是何人了吗?”
刘琦点点头:“恩,荆州刺史毛阶、扬州刺史张昭,全都是南阳汉庭的股肱人物,尤其是张昭,去年接连提拔,从县令一路干到了郡守。”
“至于毛阶......”
刘琦停顿了片刻,轻声道:“此人的政绩虽然不如张昭,但整体也非常不错,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公正廉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是个狠角色。”
“皇帝陛下把毛阶放到荆州,摆明了是要对付荆襄士族,而且必有雷霆手段,儿相信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只是统一即可。”
“没错。”
刘表已然预料到了这一点:“此前皇帝陛下的表现,是故意发难,想让咱们不归顺,好能以战争的方式,将土地收归公有,这样非常彻底,而且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可是现在,陛下明显已经意识到,这样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将土地公有化进行到底。”
刘琦试探性地问:“父亲,您觉得陛下会成功吗?”
刘表摇了摇头:“不知道!陛下虽然有雷霆手段,但终归是要一视同仁,不可能与其余州郡差距太大,而荆襄的士族也绝非易于之辈。”
“是啊。”
刘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蒯越也好,黄祖也罢,甚至是蔡冒,他们能力还是有的,只要肯付出辛苦,必定能够完成责任书。”
“儿听说蒯越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荆襄士族内部甚至已经达成了一致,会尽可能相互帮助,完成朝廷的生产责任书,从而保住耕地的。”
刘表轻哼一声:“咱们终究是个外人,对付这帮荆襄士族,还得是皇帝陛下亲自出马,我相信荆扬二州,不会比豫州、徐州更好,咱们拭目以待吧。”
“报—!”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表扭头望去。
但见,侍从急匆匆上前,欠身拱手道:“主公,府外有个自称毛阶的家伙,说是朝廷派来的荆州刺史,带着圣旨来的。”
“毛阶?”
刘表顿时一个愣怔:“你确定是毛阶?”
侍从极其肯定:“恩,是毛阶。”
刘表瞥了眼刘琦,刘琦同样愣怔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这怎么?”
“走。”
刘表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把手一招:“咱们且去瞧瞧,你速速派人通知蔡冒、蒯越、韩嵩等人,赶来州牧府,准备接诏。”
刘琦颔首点头:“好,儿知道了。”
刺史府门口。
吱呀。
大门展开。
刘表匆匆走出,果然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背着背囊,端正而立:“不知毛使君驾到,有失远迎,望企恕罪。”
“岂敢。”
毛阶赶忙迎上去,主动搀扶起刘表来,轻声道:“使君,在下奉皇命而来,原本需要两日抵达荆州,如今快马赶到,是有些事情需要师君帮忙。”
刘表皱了皱眉:“哦?不知师君,需要在下如何帮忙?”
毛阶吐口气,环顾四周:“此处不便,咱们不如进去再聊,如何?”
“瞧我......”
刘表自知失礼,赶忙摆手,示意毛阶入内:“请。”
毛阶提醒道:“哦对了,暂时别让荆州其他官员过来。”
刘表点点头:“可以。”
旋即。
他安排侍从,前往阻止刘琦。
回到府中,二人分宾主落座,刘表名人烹茶待客。
寒暄了片刻,毛阶直接转入正题:“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担任荆州刺史,身上的胆子非常重,因此这才赶来,提前跟师君打个招呼。”
刘表揖了一揖:“孝先旦言无妨。”
(PS:毛阶,字孝先。)
毛阶深吸口气,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对方:“使君,我希望你能把荆州的桉牍,一个不剩地交给我。”
“当然。”
刘表肯定地点点头:“这些自然会移交,此乃公务。”
毛阶摇了摇头:“使君,您应该清楚,我说的不是府里的桉牍,而是您手里的桉牍,那些明面上的东西,我不需要。”
作为一个外来户,想要真正成为荆州的主人,可不是靠朝廷的官职,便能办到的,他们需要一个反制的过程。
而这反制的过程资料,才是各大世家豪族真正要命的东西,只有掌控了这些,你才真正有可能成为主人,而不是傀儡。
毛阶相信,这种东西,刘表不可能没有,那种明面上的东西,十之八九全都是骗人的,压根没有太大的参考性,只有真正的桉牍,才是杀手锏。
“这......”
刘表略显犹豫。
如此表情,倒是让毛阶更加清楚,刘表一定有自己的东西:“使君,你若是能将这些东西给我,在陛下那里,你可就立功了。”
“你也应该清楚,你与刘繇虽然也是侍中,但在陛下的眼里,还需要进一步的考核,才有继续出仕的可能。”
这一点,刘表又岂能不清楚,他与刘繇是被动归顺,比之刘岱,待遇更差,若是不能建立一些功勋,表表忠心,想要继续出仕,恐怕有些难度。
送礼?
龙渊剑神马的,充其量只是玩物。
只有把荆州真正献给皇帝,那才真正是功劳。
刘表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把我收集到的东西,全部交给你,也算是我对朝廷的一份心。”
毛阶大喜,欠身拱手道:“使君若能如此,将来必有出仕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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