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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人勤劳、勇敢、聪明,只要有一条缝隙,在陌生的土壤,他们依然能生存的很好。
许天牧是池田研修生派遣最早的一批研修生中的其中一个,第一年把池田的180万日円的费用缴清后,又再花了点钱,把研修生的合同买了回去,变成了一个留日的自由身。
许天牧不愧是天上的九头鸟,人很精明,也很难吃苦。
他被分配的工作是属于东京市政的地下排水道清理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下水道里清淤,这份工作不是太累,但是很脏,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每个月有六天假期。
和其他去工厂的研修生假日还会想办法加班多赚点加班费不同,许天牧假日都会休息,但也不是真的休息,他是把这个时间花在了语言学校。
半年时间,他就把日语说的很溜,一年时间,他又熟练掌握了英语,然后他就买回了研修生的合同,成了一名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案内人。
案内人,通俗的讲就是导游、引路人,但是放在特定的环境,它的意思又会发生变化,比如歌舞伎町的案内人,其实可以直接理解成拉皮条的,但是不如拉皮条的这么露骨。
谁让歌舞伎町的各种生意,都是符合日夲的法律的呢?
既然是带人去合法的场所消费,那拉皮条的贬义就不能扣在案内人的头上,用一个京城话里的词儿来形容案内人更合适,那就是“拼缝儿”。
如今日夲的经济正发达,各种会社都有一笔庞大的“招待费”,每天歌舞伎町一番街都能产生几亿日円左右的流水,好的日子能突破10亿。
不说这里各家店的老板,就连那些妈妈桑的角色,年收入过亿日円的也不在少数。银座那些更高档的场所里,公关年收入上10亿日円的都有。
生意好做,想挤进来分杯羹的人自然也就多。
歌舞伎町这里店铺开的密密麻麻的,一点空位都没有,店铺多,不可能每家店铺的服务内容都不同,自然会陷入同质化的竞争,陷入内卷。
这时候案内人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他们在一番街的路口站着,很多心痒痒又不好意思走进去,在路口不断徘徊的人,就需要他们给劝进去,把人劝到和他们有签有回扣协议的店里,给店里送去生意,也给自己赚回一笔丰厚的回扣。
要是碰到好说话的客人,还能从客人那里拿到一笔消费,回扣也不低,少则数千,多则数万日円,一晚上要是能拉上十来票生意,月收入妥妥的过百万日円。
傍晚七点刚过,歌舞伎町街里的各家店还没到上客的时候。一番街上只有三两个零星的游人,大多是纯为满足好奇心而来的观光客。
一丁目中心koma剧场外的路灯柱下,许天牧独自倚靠在街边的栏杆上,一边抽烟,一边在心里犯愁。
做了五六个月研修生后,许天牧就发现在歌舞伎町街这个光怪陆离的烟花之地,有一种很高薪的工作。于是,他就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回去继续当他的清淤工,同时又多报名了英语课程。
来东京满一年后,他成了歌舞伎町街里的第一个华人案内人。
大几个月的时间,他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能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捡一点残羹冷炙吃的小瘪三,发展到现在有两条街的地盘,手底下有四、五个人跟着他吃饭干活。
当然,这里的地盘不是古惑仔中那种“地盘”,这里指他和他的手下有资格在这两条街上只有拉客,而别的案内人不能进入这两条街。
这期间所经历的困难和风险,几乎数不胜数。
他能有现在的成就,虽然其中有不少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敢拼、永不放弃的坚持。
但是,现在他正面临一个难题,这让他产生了退缩之意。
半个多月前,他在歌舞伎町的保护人——住吉会设在新宿区事务所的组长熊田正刚,由于无法按时完成组织交待的保护费任务而自殺。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刻,他下意识的认为这肯定只是个彷如愚人节的玩笑。一个威风八面,在歌舞伎町前呼后拥横着走的大头目,怎么可能会自殺,而且还是因为一个这么荒诞的理由。
然而,随后的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玩笑。他的保护人,同样也是他的好友熊田桑,他故乡的樱花开了。
歌舞伎町这里的利益重大,不但东京看着这里的赋税,各种会各种组也盯着这里的保护费,没有谁能独吞这里的利益,每隔半年,这里的势力就会面临一次洗牌。
他们会相约在一个安静的山脚,进行一场多人参与,拳拳到肉、刀刀砍骨的无限制格斗赛,输的就要让出一定的地盘,减少保护费的收入。
熊田正刚在三个月前的比赛中拿到了垫底的名次,这下住吉会的保护费份额变少,不幸的是,上级组织交待下来的每月保护费有定额,并没有因为熊田正刚的失败而减少。
作为组长的熊田正刚费尽全部心思,居然坚持完成了三个月的会费任务。但到了第四个月,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凑不出这笔高额的费用。
输了比赛,对组织又十分忠心的熊田桑,认为自己愧对组织的信任,也感觉自己失了作为男人的面子,终于抱着羞愧的心情在家里吞枪自殺。
熊田的死固然荒诞而壮烈,却给许天牧带来了一个生死攸关的大危机。
他之所以能在这个吸金之地拥有两条街地盘,全靠仰仗熊田正刚的照顾。失去了这个大靠山的保护之后,他的地盘立刻就成了一个手里捧着几千万日円招摇过市,却没有缚鸡之力的小屁孩,谁都可以上来撩一把。
熊田死后的一个礼拜内,他手下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和其他案内人组织的成员发生冲突。而隔壁区役所街上的南韩人,已经公然跑到他的剧场街上来拉客。
没了熊田罩着,许天牧眼看着就要在歌舞伎町立不住脚,对他来说,他急需一个靠山。
许天牧在koma剧院门口已经站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
这是他开始做案内人后才养成的一个习惯,不知什么时候起,每天晚上开工前,他都喜欢到这家外观四四方方,内里却是古希腊式环形结构的剧院门口来站一站,让自己放空一下。
这家剧院可能是歌舞伎町街里唯一不涉及涩情的场所,在这里上演的,大多是能剧、狂言、演歌等日夲的传统艺术,以及歌剧、芭蕾舞剧等西方剧目,偶尔还会有些流行歌手在这里举行几场演唱会。
许天牧在国内是学样本戏出身,七十年代初他是公社宣传队的台柱子,也算是艺术界的从业人员。
可能正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觉得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被各种繁杂之事搅得浮躁的心情,变得沉静下来。
可惜的是,今天这个平日里十分有效的习惯,也没办法让他的心情安定下来。他看着身旁垃圾桶下散落的一地烟头,从烟盒里取出最后一支香烟。
抽完这一支后,无论心情怎么样,他都得强打起笑脸去扮演他的角色。
可能是方才犯愁的时候烟抽得太凶的缘故,原本醇和清凉的七星烟,现在他抽起来却是那么的苦涩干滞,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在失去熊田这个保护人之后,如今群狼环伺的困局该如何解决,刚才他思索了良久,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头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总归能想到办法的。”他有些无奈的自我安慰道。
然后把还剩大半的香烟掐灭,在心里又对自己说道:“还是抓紧时间干活,能挣一点是一点,先顾了眼前再说。”
……
“校花,你说,这个世上哪类人的口风是最不紧的?”
离歌舞伎町不远的一个天桥下,南易和校花站在一个吹萨克斯的街头艺人边上,听他吹奏一首很熟悉的曲子《going home》。
“会长,应该是在特殊场所面对着女人,起了色心的男人。”
校花的回答虽然有点委婉,可话里的意思,南易明白,这和他想的差不多。色心萌动时,在女人面前,有太多男人的嘴会变得没有把门的。
不把门,就容易探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不管是银座那里,还是新宿这里的歌舞伎町,幽灵都应该放上几个眼线,日夲不景气以前,能来歌舞伎町消费的,大多都是各个会社的中高层。
这时候的歌舞伎町消费水平很高,如果是用自己的钱来玩,一个月顶多来个一趟两趟,多了,除非剩下的日子不过了。
而中高层就可以动用会社里的招待费,隔三差五的就能过来潇洒一下,不得不说现在日夲的经济形势大好,很多会社的福利也是没的说。
而从这些中高层的嘴里,能够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转化成南氏日夲攻略的参考和指引。
“哎,天牧,原来你在这啊。”就在许天牧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街对面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朝他挥手,在霓虹灯闪烁迷离的光线下,男子的长相看不太清楚,但那身形看起来却是十分眼熟。
许天牧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对面的男子也往这边迎了过来。
两人之间大约还隔着十多米的时候,许天牧终于认出了这个男子是谁,顿时,一阵狂喜就在一刹那从心底涌遍他的全身。
“丧门星,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天牧急走了几步迎上去招呼道。
他已经尽力稳住心神,可话音里仍旧带着些微颤抖。
鲍旭脸上带着沉稳的笑容,也向前赶了两步,然后伸出手道:“天牧,我就是特意来这儿找你的,刚才在歌舞伎町街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你,后来在樱花街碰到老李,才知道原来你在这。”
许天牧用力握住鲍旭的手,热情的摇了好几下,急切的道:“唉呀,丧门星,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当初是我不灵清,不晓得原来我这草稞子里还窝着你这么条大龙,结果把你给放跑了,我后悔的几天都没睡好觉。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是不是在工厂工作的不顺心?要是不顺心就上我这里来噻,我帮你把研修生的身份买断了,我们一起在这里打天下。”
如果在往常,许天牧说话肯定不会这么主观和冲动,他身负九头鸟的血液,人从来就是精明的,像这种主动开口,还带着一点迫切和恳求的拉人入伙,这在处事稳重的他来说,以前可没犯过这种错误。
只不过,他所面临的处境实在是太恶劣。他这两天思考破局的办法一直无果,原本就忧虑得有些身心俱疲,这会突然见到被他当成救星的鲍旭,内心又是一阵狂喜。
在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言谈举止有些失措,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为什么许天牧对鲍旭这么看重,这还得从鲍旭的哥哥鲍罡说起,话说这鲍罡乃武曲星下凡,天生神力,七十年代中期,在老家鲍村大队和隔壁大队争水的时候,赤手空拳就干死了仨。
这鲍村大队的大队长一看,出大事了,这还不得拉去枪毙啊,不行,得赶紧让鲍罡逃。
鲍罡逃了,兜兜转转来到了东京,加入了一个台塆人在东京建立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就在新宿这一代,主要经营柏青哥和地下赌场,在这一边也有点实力,鲍罡罩着许天牧当个案内人绰绰有余。
“天牧你太客气了,帮忙什么的可谈不上。我这回来,是想和天牧你一起合伙发财。”鲍旭没有在意许天牧的失态,只是顺着他的话把“帮忙”这个词的用意给曲解了,然后顺势点出自己今晚的来意。
案内人这个职业主要就是和人打交道,许天牧在这行当里混了这么久,听话听音这个技能,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鲍旭的这番话打断了他内心的喜悦情绪,心神恢复了少许,他顿时就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
“合伙?丧门星,你说的这合伙是个什么意思?”许天牧有些警惕的问道,他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完全错估了鲍旭今天的来意。
鲍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身朝后一指道:“来来来,天牧,我先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一下。至于合伙的问题,咱们待会儿再谈。”
鲍旭给许天牧介绍了一个“幽灵”的人黑木凯,接着又和许天牧接着谈。
另一边,南易和校花仿佛是一对游客,已经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了逛了一圈,见识了各种光怪陆离的风俗店,最让南易咋舌的就是一家黑色招牌,上面只有一个白色的圆圈,中间一个r,右下角还写着会员制仨汉字,也不知道这家到底是什么店。
他就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发现都是一男一女一对对的往里进,再结合一下“会员制”,还有这条街的主题,南易也就懂了。
估计这家店的经营项目就围绕一个“换”字。
另外一边,鲍旭和许天牧两人的谈话接近了尾声,许天牧脸上的表情虽说有些悻悻然,但还是很郑重的和鲍旭握手,表示认可了双方的合作。
许天牧现在的心情可以理解,虽说有了鲍旭的加入,对他来说,的确可以解决他目前的困境,但在这种前提下所达成的合作,肯定也会让他有一种城下之盟的感觉。
合作的内容也很简单,鲍罡罩着许天牧,鲍旭要往这两条街上塞两个人过来,不是给许天牧当马仔,而是一种平等的关系,这两条街的饭,双方一起吃。
当然这只是表面,南易安排人过来可不是让他们真在这里当什么案内人的,主要还是要和各家店铺里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他们,也能换点好处费。
至于为什么南易不从开店这个角度入手,这是因为客人太分散,他不可能把所有客人都拉到自己店里。
另外,歌舞伎町这里的店很难开,没几家老店,基本都是开业没多久的新店,每几个月,这里的店都会换上一茬东家。
店铺的逼仄,服务项目的限制,都导致留不住回头客,每天都要不断的开发新客,成本居高不下,做的也比较累,基本上都是捞一笔就走人。
再加上,南易对从事这种生意也没什么兴趣。
他倒是有兴趣在银座那边搞出一个俱乐部来,不是单纯的有公关陪酒的场所,而是介于私人俱乐部和银座传统的俱乐部之间,把客人当成一种资源,给每一个客人介绍适合他交际的其他客人,做类似资源对接的生意。
不过要把这种俱乐部撑起来,需要有一位能力相当强悍的妈妈桑,这个人选南易目前还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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