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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衍真人一看到鹿正康的架势,马上就知道,秤虚子是绝然无有胜算的,此人剑术可称一声登峰造极,已然接触到了势的高度。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想要接触到这个高度,悟性、根器,乃至玄妙的命格气运都是有影响的。
不是说努力钻研就能成功的,有些人就是没有这个命。
青莲剑宗的新生代里,也只有寥寥四五人有这种水平,弗道子当然是其中一个,可弗道子是一品金丹。
秤虚子抿了抿嘴,“不愧为昆仑宫高第,酒痴剑客,名不虚传,贫道不敢托大,面对阁下这样的高人,贫道也会力以赴。”
鹿正康反应迟钝,他往赤楼外的天空走,听闻秤虚子的谦辞,也只是停下脚步,侧头回顾一眼,略略点头,探出手,“请吧。”
秤虚子随着鹿正康走过的道路朝外走,沿途能闻到很干净清冽,带着金铁矿物感的酒气,他感到表皮极度地发紧,分明有醺然欲醉的意思,可为什么感到这种的恐怖,他隐约听到耳畔,酒雾涌动,酒水露珠摩擦发出的却是恐怖而极遥远的战吼,仿佛是半梦时从远方山谷里尖锐的嗥叫。
这酒雾,是这个昆仑宫弟子的法力,不在五行中,十分特异,听闻昆仑宫二十四代六真人乃是天下少有的酒修,有颠倒乾坤,蒙昧真幻的异力,看来此人也是得到了真传。
秤虚子默默往侧方走两步,避开鹿正康的路径。
其余剑仙们,也很自然地朝赤楼外围的白玉台行进,平日里斗剑虽然是一个寻常事,但每一场都很有观摩的必要,似这般友好切磋,其实没什么看头,要看就看那种分出生死的斗剑。有些人不见血,是挥不出精妙剑招的,有了死亡的威胁,斗剑双方都会力以赴。
鹿正康的形体越来越消失在浓稠的酒雾里。
剑仙们不得不用神念去感知他的存在方位,但却听到一声声狂怒的嘶嚎。
无数细微的怒吼,被拉长,从高音被伸展扭曲为低音,浑浊,无数细小的吼叫,如夏夜无尽空蝉的混洞之声。
鹿正康取出彩云鉴,驾着一朵金红色的虹霞,倏忽往空域深处飞了数里地,回身等秤虚子见礼。
“青莲剑宗秤虚子,随身法剑雪笛,有礼了。”
鹿正康将赤靥蛟也展示出来,二人相隔三里,彼此的视野里,都只如一粒微尘,因此,互相都是凭着气机锁定方位。
秤虚子感受着鹿正康浑身红尘气,受到强烈的幻术干扰。他在不知不觉中走神,目光失焦,可还以为自己在死死盯着对方。
鹿正康挥出赤靥蛟,红亮的剑器划过长空,无边灵气汇聚在剑气中,随着剑势的扩张,剑气也无尽膨胀起来。
秤虚子猛烈地一抖擞,背后惊出冷汗来,此时赤靥蛟的剑光距离他不过三丈,再醒悟得迟疑些,他便要当场了账。
这是鹿正康留手的结果,否则以剑气化虹的手段,莫说秤虚子走神,就是他神贯注,也难抵挡。
千钧一发,秤虚子握着手中霜白的雪笛剑朝前一挥,金丹期磅礴的法力是质的跨越,他这一剑,雪潮一眼森寒的庚金剑气比之赤靥蛟积蓄已久的剑气更强盛。两柄桀骜的剑器相击,在清脆的铿铿声中,有赤蛟嘶嚎,有悠然竹韵,风云相激,长空迸发灿烂的电光,似一大瓢雷水,朝四面八方闪烁去了。
赤靥蛟红光大作,勃发出浓烈的酒雾,秤虚子耳畔无尽怒吼继而加强了,他将法力急转,镇定心神,只这一个失神的空隙,腰腹隐隐传来刺痛的凉意,秤虚子急忙迸发真气,法力从体表气脉冲出,化作护体真罡,下一瞬,剑气切割罡气发出极刺耳的鸣叫。
金丹真人法力雄厚,叵耐赤靥蛟剑光如丝,不过一息就绞穿了雄浑罡气,秤虚子又将雪笛剑往下一劈,却只划过赤靥蛟的残影。
秤虚子心里惊叫不好,然则脖颈间已燃起一道赤火,灿红的剑器搭在他肩胛上,只需轻轻一动就能将他大好头颅割下。
这位青莲剑宗执事弟子浑身僵滞,心神惶恐,勉强回头望着赤楼,白玉台上盛衍真人无奈摇头。
赤靥蛟轻轻震颤,倏忽又化作一道虹彩飞回鹿正康手中。
二人点到为止,这便一同回了赤楼,而鹿正康的意识业已基本抽调回外道身体内。
他一身红色道袍飘飘然,赤靥蛟躲在袖中安静闲适,回到赤楼时,颇为受瞩目。此来昆仑法会,多有剑仙前辈,乃至元神大能,这些高手平时并不四处行走,多是安坐云楼,有来赤楼的,也只是默默在剑碑处观摩剑道,对小辈们的斗剑只是分一点注意力罢了。
此番,鹿正康的剑道颇为让人惊异,更可以说,在整个修行界里都是独树一帜。
秤虚子向盛衍真人请罪。
“你打不过人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已经很好了,只是人家更好罢了。你莫气馁哦。”盛衍真人歉疚地轻抚秤虚子的脑瓜,搓乱他一丝不苟的发髻。
秤虚子窘迫地点点头,缩回师兄弟们中间去了。
有位白发老剑仙走到鹿正康身前,“这位道友。”
鹿正康愣愣的看着他,并不答话,甚至还紧了紧怀里的酒坛,像个逛集市搂着包袱的小孩。
青宁子低声说,“你倒是和人家前辈打招呼啊。”
“前辈。”鹿正康低声道。
白发剑仙眯着眼,“道友神意涣散,无思无念,这是你的剑道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以酒为介,化红尘气于一身,自古凡尘高万丈,真仙入彀难洒脱,你就不怕真灵沉沦吗?”
青宁子抿了抿嘴,征询着看向师父盛衍真人,而春分山主也略皱着眉,看着弟子,目光中的意思,恐怕并不乐观。
一时间,赤楼里闲杂人等都围上来,一个个都像是老学究,积年的医家似的,对鹿正康评头论足。
青宁子受不住鹿正康受这般风言风语,上前去将鹿正康拉到自己身后,朝周围环视,她这样作态,旁人也只好讪讪地住口。
朝师父告罪一声,青宁子牵着鹿正康,这便从赤楼离开,小妖鼯鼠蹦跶到酒坛盖子上,在破碎的泥封里蜷成一坨。
鹿正康的目光忽得清亮起来,正迎上青宁子忧切的眼神,他只是眨眨眼,轻轻微笑。
东海群岛,此时已经空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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