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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依旧黑沉沉的下着小雨。
陈胜来到周县尉房间,要周县尉去蓟县办粮。
周县尉睡得昏沉沉的还没醒,被好不容易叫醒,一说雨天出门,顿时不乐意了。
“这下雨天路滑,骑马也不方便.......”
周县尉说着,朝陈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等天晴了再办粮!”
“周县尉明察!”
陈胜无奈的拱手道:“炊营已经没粮食下锅了,再不办粮,今晚就得一起挨饿了!”
“真没粮了?”
“真没了!”
周县尉见陈胜说得煞有介事,又看了眼门外的雨幕,想了想,旋即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扔给陈胜,道:“你是屯长,关键时刻得顶上,这令牌上有你名字,自己去办粮!”
说完,便又躺到了床上。
陈胜见状,心中大喜,面上却平静的追问:“那我与吴广一起去,可以吧?”
“去吧去吧!”
“诺。”
陈胜应诺一声,直接退出了房门。
.......
当陈胜带着令牌,走到破败祠堂,赵昆和吴广等人,已经在等他了。
“陈胜大哥,事情办得怎样了?”吴广见陈胜走来,连忙上前追问。
陈胜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令牌,朝吴广道:“周县尉的脾性,我早已摸透,这种天气让他出门,他肯定不乐意!”
“呵呵,还是陈胜大哥厉害!”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陈胜谦虚的摆了摆手,然后朝赵昆问:“小赵,接下来该怎么做?”
“要想笼络人心,必须在关键时刻顶住.....”
赵昆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此次背粮,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只要天亮前将粮食背回来,一切都好说,否则很有可能出现逃亡!”
“背粮之人,我们能号召三百余人,不知够不够?”陈胜追问。
赵昆摇头:“下雨天的状况多,还是人多点好,我建议最少一半人去背粮!”
“一半人,那就是四百多人?”
陈胜思量了一下,点头道:“行!我们去想办法!”
说完,便带着吴广离开了祠堂。
目送二人离去,嬴政走到赵昆身边,笑着感慨道:“想不到这陈胜,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倒是有些气魄!”
“怎么?”
赵昆挑眉:“义父看上此人了?”
“能力是不错,但人不可流!”
“为何?”
嬴政:“留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在身边,迟早会出事,他能反秦,也能反你!”
赵昆:“………”
扶苏:“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啊!”赵昆想也没想的说道。
“回去?”
扶苏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赵昆。
赵昆笑了笑,反问:“咱们出来这么多天,难道不该回去?”
“不是,你不是要起事么,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就算我要起事,也不跟他们一起!”
赵昆坦诚的道:“他们跟我们合作,只是为了那堆武器,一旦他们拿到武器,主动权就在他们手上,而我们将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我观那陈胜很有道义,应该不会做这种龌龊之事吧!”
“不管他会不会,我们也不能待在这里,因为这里即将沦为起事之地,不想当马前卒,就得赶紧离开!”
“可是.....”
扶苏听到赵昆的话,顿时有些犹豫:“可是这不就成逃兵了吗?”
“什么逃兵!”
赵昆板着脸道:“咱们这叫战术转移,跟逃兵不一样!”
“什么战术转移,你这分明是怕死....”
“我懒得跟你解释!”
赵昆白了扶苏一眼,旋即朝嬴政道:“义父,我大哥不走,咱们走!”
“走去哪里?”嬴政皱眉。
“黄崖洞啊!”赵昆有些无语的道:“咱们不是从黄崖洞出来的吗?”
“呵!”
嬴政‘呵’了一声,笑着反问:“你确定咱们是从黄崖洞出来的?”
“确定啊!前段时间咱们不是......”
赵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嬴政冷声打断:“是什么?是山贼?还是嬴秦皇族?”
“我...这.....”
“你什么?我看你这段时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赵昆:“.......”
嬴政:“.......”
两人对视,皆是不语。
片刻,嬴政看了眼扶苏,皱眉道:“你大哥说得对,你就是怕死,你就是想当逃兵!可咱们的身份,能做这样的事么?”
“什么身份,咱们不都‘死’了么?”
“就算死,也不能辱没!”
赵昆愤慨道:“义父,我大哥迂腐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样,你知不知道起事有多危险?”
“再说,他们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后面还有很多计划需要我去安排呢!”
嬴政正色道:“我不管你什么计划,反正让我当逃兵,绝不可能!”
“对!”扶苏见嬴政表态,当即附和道:“我也不可能当逃兵!”
“你,你们……”
赵昆伸手指了指二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他们来这里。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妥协的道:“参与起事可以,不过必须注意安全!”
扶苏听到赵昆的话,有些好笑的打趣道:“咱们三个,就你武艺最差,该注意安全的是你!”
“咱们三个,就你话多,少说点能死?”
“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跟大哥说话呢?找打是不?”
说着,扶苏就要动手。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打弟弟要趁早的精髓。
然而,还没等他落下手,嬴政便低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闹,快去搬武器,马上就要用!”
“不是,你凭什么指挥我们?”扶苏有些不满的看着嬴政。
嬴政还是第一次见扶苏跟自己顶嘴,不由双目一瞪,喝道:“凭我是你爹!”
“你……”
扶苏怒指嬴政:“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跟爹说话呢?找打是不?”
说着,嬴政就要动手。
他现在已经对扶苏看穿自己身份,不报希望了。
然而,还没等嬴政落下手,赵昆便上前抱住他:“义父别冲动,都是亲生的!”
谷“屁的亲生!”
嬴政一边低吼,一边挣扎:“给我放手!看我不打死他!”
“昆弟认你做义父,已经大逆不道了,你凭什么打我?”
扶苏的火气也蹭蹭往上冒,朝赵昆呐喊:“昆弟,你放开他,看我今天不收拾他!”
“好!好好好!你要收拾你爹?来,今天咱们就比划比划!”嬴政气得肝疼。
扶苏浑然不觉,当即嘲讽:“我呸!什么我爹!别想占我便宜!我爹是始皇帝,你也配?”
嬴政:“………”
赵昆:“大哥快别说了,我义父就是你爹!”
听到这话,扶苏脸色一沉:“昆弟,他救了你,我感激他,但他拿自己跟父皇比,我不能忍!”
“他没有,他就是....”
“够了!”
赵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嬴政挥手打断:“昆儿放开我,我想出去走走……”
“义父,我大哥他……”赵昆深表同情的看着嬴政。
嬴政无奈的摆了摆手:“没事,不怪他,是义父的错……”
“这……”
赵昆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看嬴政,迟疑片刻,然后缓缓松开手。
扶苏见状,皱了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嬴政,似乎在防备他突然出手。
然而,嬴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等祠堂内只剩下赵昆和扶苏,扶苏才沉沉的问赵昆:“昆弟,他到底是谁?”
“是你我最亲近之人!”赵昆神色复杂的看着扶苏。
扶苏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半响,回过神来,朝赵昆追问:“莫非是某位族叔?”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言行举止,你不觉得熟悉?”赵昆有些无语的反问扶苏。
扶苏想了想,疑惑道:“言行举止倒是像父皇,但不可能是父皇啊!”
“我.....”
赵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扶苏一眼,然后气冲冲的离开了祠堂。
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扶苏会发现嬴政的端倪,没想到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其实也不怪扶苏眼瞎,主要是‘仙药’的改变太彻底。
在扶苏眼里,现在的嬴政,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一个陌生人让他认爹,似乎听起来就很荒唐。
更何况,始皇帝在扶苏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固有印象,若非特殊情况,很难让他相信现在的嬴政就是始皇帝。
眼见赵昆气冲冲的离去,扶苏有点莫名其妙,但沉吟了一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猛拍额头:“我知道了,他是成蟜叔叔,原来成蟜叔叔真没死!”
........
另一边。
陈胜吴广召集齐四百余人上路,走了整整半日,才抵达县城。
好在办粮的过程比较顺利,每个人都背了数十斤粮食,往大泽乡赶。
然而,刚出城外没多久,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陈胜急忙朝吴广道:“吴广兄弟,你快去县衙请几百只火把,咱们好赶路!”
吴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的道;“陈胜大哥莫非糊涂了,这下雨天怎么打火把!”
“这.....”
陈胜愣了一下,旋即抬头望天,皱眉道:“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天亮了再走呗!”
“哎,也只能这样了!”
陈胜叹了口气,便带着几百人回到县城屋檐下,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匆匆踏上行程,走走停停半日,终于看到那片乡亭。
此时,浮云飘荡,小雨转为绵绵细雨,走在后程的吴广,碰到了一位赤脚道士。
那道士见吴广走来,当即吟唱:“云游四海九州,卜算旦夕祸福——”
“哪来的混子,还卜算旦夕祸福,死人能算活吗?滚一边去!!”吴广不耐烦的推了道士一把。
道士不怒反笑:“死亦可活,活亦可死,生生死死,天命所归,非吾不能算也,乃汝之命也!”
“嗯?”
听道士一言,吴广脚步一顿,等前面几个屯卒走远,扭头朝道士问:“先生真能算命?”
“卜算之人,只能窥探天机,天若让你知道,你便知道,天若不让,神鬼莫测!”
“这么说,一切看天意?”
“小子悟性非凡,与我有缘,且让我为你算一卦!”道士含笑点头。
吴广心头一喜,忙道:“先生不急,请随我去祠堂再算!”
“这是为何?”道士有些不解的看着吴广。
吴广尴尬的挠了挠头,讪笑道:“先生别见笑,我出门太急,忘带钱了!”
“哈哈哈!”
道士朗声一笑,摇头道:“世人卜算,有为钱的,有为人的,有为事的,也有为变的,你纵使有钱,给我也无用!”
“这.....”
听到这话,吴广顿时将道士的层次提高了几倍,也不多言,直接将道士带进了祠堂。
祠堂内,道士问吴广;“足下要算事?”
“先生如何知道?”
“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凶兆,但也并非大凶之兆,应该是命悬一线之兆!”
“啊?!”
吴广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朝道士跪地磕头:“先生就我!”
“壮士请起!”
道士一把扶起吴广,朝他道:“天地反复,人间震荡,且容老道算上一卦,为壮士明路!”
“好!那就多谢先生了!”
吴广起身,恭敬站在道士身后。
道士拿出碳棍,在地上画出卦象,然后手指一阵捏掐,半响,悠悠的说道:“老道算出,壮士欲谋一件大事!”
吴广心中翻江倒海,嘴上却平静的问:“先生可知此事凶吉如何?”
“根据卦象显示,凶中带吉。”
“凶中带吉?莫非此事可成?”
“卦象深不可测,老道只能提醒壮士,多留意身边之人,多留意身边之事!”道士意味深长的说道。
“先生提醒,在下铭记在心。”
吴广诚恳的点了点头,然后朝道士拱手:“敢问先生姓名,日后事成,必有重谢!”
“我姓张,你知我姓氏即可,告辞!”
道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祠堂。
吴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祠堂,呐喊道:“先生且留步!”
“壮士还有何事?”
道士站在雨中,背对着吴广询问。
吴广呵呵一笑,拱手道:“敢问先生,若有人想夺天下,该用何等名号?”
这话问起来唐突,但吴广心中一直不安,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高人,便寻个心安。
不料道士一点也不意外,笑着转头,凝望吴广片刻,悠悠的道:“自古以来,改弦易张都是有德者居之,若有人想在此处争夺天下,不如用张楚的名号!”
“张楚?”
吴广一愣,若有所思。
就在他思愣的间隙,道士踩着泥泞,冒着细雨,哗啦啦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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