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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立于西园殿外,扶栏眺望西北,在广阔的视野尽头,在天的那边,正有数十万大军正在对峙。
他愁眉不展,心头郁郁难安,即便是黄巾如火如荼形成燎原之势,即便是马元义突然出现在河内山阳,雒阳之卧榻,他也没有这种感受。
对于黄巾,那是惊吓,对于铺天盖地而来的外族,那是深深恐惧,亡国恐惧。
上位十七载,他自认为还有些手段,绝非前面数位先帝,被外戚或宦官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这一次外族群体叛乱,朝廷中军,以尽数倾注,此战若败,万劫不复!
“陛下,雒阳来报。”赵忠在其身后低声道。
“何事?”刘宏随意问了声。
赵忠展开信报,速速浏览一遍,张让事件之后,令赵忠谨慎了许多,换平时,这种信报,他都是直接看了说给刘宏听的。
到其中关键信息时,赵忠不由得双手一紧。
“陛下,并州武猛从事张杨军报,西河太守邢纪死守圜阳,已陷死地,并州刺史张懿率兵支援,被南匈奴休屠各部族包围,张懿战死,张杨目下率残余部队,与丁原汇合,正向河东进军,张杨奏请,丁原为张懿臂膀,可接任刺史大任。”
“你意如何?”刘宏突然发问,令赵忠有些不适。
无论是韩遂边章,还是李文侯北宫伯玉,甚至连扶罗韩与须卜骨都侯,都将反叛汉庭清新脱俗的称为诛灭宦官清君侧。
加上张让被王允这么一搞,宫中几位中常侍一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那里还敢妄议朝政,毕竟,他们做的好事,他们心里有数,士族百官要弹劾他们,写的奏表怕能堆满殿前。
“陛下,丁原出身贫寒,没有士族背景,此人颇具胆略,可堪一用。”
“那便令其为并州刺史。”刘宏突然转身,盯着赵忠良久,问了句:“雁门可有消息?”
赵忠摇了摇头。
“速派人探查!”刘宏说着,又转回身,西北望去,感慨一声,“我大汉泱泱之国,为何朕觉得手中无一可用之将呢?平黄巾,数万大军,不如一人,平羌胡,聚兵十万,寸步难进,鲜卑匈奴南下,太守刺史,尽被攻杀……”
赵忠一时不知道刘宏想要表达什么,感慨群臣诸将无能?感慨刘擎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忠选择了闭嘴。
“黄巾之乱,他主动出战,如今外族并进,你说他还会主动出战吗?”
赵忠眼皮一跳,原来陛下是惦记刘擎的威猛了,毕竟平黄巾时,朝堂可没少被他的消息震惊,可这个人,偏偏不能为他所用,也是十常侍的眼中钉肉中刺。
刘擎诛灭张角,刘宏被迫封他雁门太守,还迫不及待的将雁门的两营外军调往长安战场。
“陛下,臣以为,他会!”赵忠直接说出结论,令刘宏再度回首。
赵忠接着解释道:“朝堂之外,人与人相交,首重门望,名声次之,才学干练随后,那刘擎能从微末之行商,令朝里朝外,士族将门皆愿相交,便是因其平黄巾之名,若其想更进一步,自然不会错过建功扬名之机会,雁门地处并州边陲,而且已经被鲜卑所侵,故而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刘擎皆会卷入其中。”
“那你说,此次他还能建功吗?”刘宏追问。
“陛下想令其建功,还是不想?”
刘宏想了想,道:“我想令其解决问题,又不建功!”
赵忠怔了怔,陛下还是很诚实的,可这道题,他不会。
“陛下,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外患不除,永无宁日。”赵忠还是选择先搁置刘擎的仇怨,先解决外患,刘擎暂时奈何不得他们,而那些叛军,可是冲着清君侧来的,就是冲着他们十常侍来的。
“赵常侍,朕令各地郡县自举义兵抗击黄巾,却唯独自己手中无军权,岂有此理?”
赵忠一听大喜,刘宏终于开窍了。
连忙进言:“陛下所言及时,如今朝廷兵权尽数为大将军所掌,军权加与一人,乃大忌也!”
刘宏思来想去,猛的一拍扶栏,振振有声道:“朕决定于雒阳周边招募壮勇,组建西园新军,置八校尉,朕自为无上将军!”
“陛下英明!”赵忠连忙一记马屁拍上。
“朕知小黄门蹇硕颇有武略,便先令其为上军校尉,总领各军!”
赵忠大喜,若真如此,自黄巾起便被打压的宦官一党,终于再度迎来了春天,蹇硕若为上军校尉,那可是真正的大器在握!
“陛下,太常刘焉求见。”
“君朗?召他过来,赵忠,你便将这消息,带给蹇硕,令其准备准备。”
“喏!”赵忠收敛喜色,暗自离去。
他哪里不懂,刘宏这是为了支开他,刘焉可不是善茬,他一直力主宗室参政,想做宦官外戚之外的第三极。
可惜刘宏不答应,对待宗室,多是外放做官。
刘焉与赵忠路过碰头,两人皆没好脸色的看着对方。
“臣拜见陛下!”刘焉行礼道。
“此非朝殿,自家人无须多礼!”刘宏转过身,笑对刘焉,“太常之职地位尊崇,事务也繁重,君郎可还习惯?”
“陛下厚恩,臣自然殚精竭虑!”刘焉道。
“你此来,所谓何事?”
“陛下,臣自长安方还,张司空与叛军对峙与美阳,距帝陵仅百十里,归途之中又听到太守邢纪、刺史张懿之死,心实难安,臣有一言,请陛下细听!”
刘宏眉头微蹙,难不成自己刚组建新军,这刘焉也想替宗室募军?
“但说无妨!”
刘焉噌的一声跪下,“陛下明鉴,臣今日所言,皆为肺腑,若有冒犯陛下,请陛下宽恕!”
刘焉这么一出,刘宏有点看不懂了。
“起来说,君郎既是为社稷操持,朕如何会怪你!”刘宏道。
刘焉并未起身,而是挺直了胸膛,“陛下,臣此行长安,所过郡县,皆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陛下行卖官之事,到了州郡,刺史、太守,亦是效仿,陛下所得之钱,皆是其盘剥百姓所得,陛下得其一,他们便盘剥其二,终致百姓离心,三辅之地,犹是如此,何况他州乎?”
刘宏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但并未发作,静静的听着。
刘焉接着道:“正因如此,黄巾一经起事,便成燎原之势,西凉反叛,长驱直入,鲜卑匈奴南下,太守刺史皆无力抵抗,军民罹难,国土沦丧,陛下,此诚大汉危急存亡之秋也!”
“君郎有何提议,可直言之!”刘宏淡淡道,对刘焉的脾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铺垫的越久,诉求就越大。
“臣请陛下任用贤能清廉之官,为州郡之长官,大汉之天下,乃是刘氏之天下,乃是陛下之天下,士族已踞于地方,刺史职微权散,既无财权,亦无军权,效率低下,且多有贪污受贿之举,如何替陛下统摄国土?”
这一席话,倒是说道了刘宏心中,他之所以卖官,正是因为财税难收,且刘焉所言,十分在理,与外族战多有失利,各郡各自为政,便是主因之一。
铺垫良久,刘焉一语掷地。
“臣请陛下改刺史为州牧,派宗亲或是德高望重之人,统一行政、财政与军权,方能应对当下内忧外患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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