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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朞突然挺直身体将揽月护在身后,朝墙面贴得更紧了些,神色严肃道:“来了!”
秦寰宇紧绷着脸冷冷看着陈朞的后背,眸底有道凌厉光芒闪过,寒光刺人,犹如钢锥,但是眼下并非情韵相夺的时候,秦寰宇暂敛铮铮忿意。
......
五人藏形匿影,张机设阱,只待陈朞双眼所见中的女子堕其术中。
果然,未过多久,西寝殿最东侧有人影幢幢,疏影横斜,蹑手蹑脚、弯腰潜行而来。
这般鬼鬼祟祟,不得不怀疑此人心术邪僻,举动不端。
黑影擦过窗头,轻车熟路,一路摸索到阆风寝殿大门前,先驻足片刻举目环顾,未见异状,便欲启门进入。
穆遥兲勃然变色,起身上前道:“竟然明目张胆夜闯阆风寝殿!”
聿沛馠悬心吊胆,感觉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横发逆起,上前一把拽住了穆遥兲的手臂,阻拦他道:“遥兲等等!”
穆遥兲显然感到意外,正欲祭剑的手臂停滞在胸口,目瞪口噤,等待着聿沛馠给出原因解释。
可聿沛馠却苍白着脸没有说话,转而看着陈朞,这令穆遥兲一头雾水。
陈朞坦然自若,一览了然,如见肺肝。
陈朞知道,现在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于是对穆遥兲说道:“古有人云:‘言不逾阈’,既是阆风自家门前雪、瓦上霜,陈朞不便再过问,先行告辞。至于插圈弄套阆风之人,陈朞必会为阆风勤加注意,穆宫主放心便好。”
言不逾阈?
穆遥兲一时没能弄懂陈朞话中的意思,但见夜已深,陈朞欲回玄霄去,也不便留他,于是就此告辞。
陈朞前脚一离开,聿沛馠便告诉穆遥兲,方才步履匆匆进了阆风寝殿的女子正是聿姵罗。
“姵罗?方才你去确认枵骨符的时候,她不在房里吗?!”
“嗯......”聿沛馠音调含混道。
揽月和秦寰宇互换了下眼神,明知道聿沛馠是在袒护聿姵罗,但也说明连聿沛馠自己对聿姵罗今夜寝室空置的行为亦怀有疑虑。
进入?鼓学宫以来,聿姵罗内疏外亲,与四人渐渐疏离,却多与外派弟子履足差肩、亲近于一处,只是穆遥兲、揽月四人都不愿意挑明。
......
四人回到阆风寝殿的时候,聿姵罗早已躲回寝室之内。
聿姵罗完全没有意识到脚下承载践踏的雨水在寝殿大堂之中留下了斑驳痕迹,脚印清晰,直达她的寝室门前。
在堂中残烛闪烁的光线下,泛着一层淡淡银光,凝成一小汪水渍。
聿沛馠踩在聿姵罗留下的脚印之上,鞋底与地砖间发出蜩螗羹沸的咕哝声响,蝉噪水滚,让人心感纷扰不宁。
聿沛馠好像还听到微弱嘈杂之声,那是他的希冀破碎的声音。
四人皆沉默,半晌,聿沛馠率先抬起头来,说道:“我想单独同她谈一谈......”
聿沛馠的语气低缓却强硬,听起来冷静异常。
秦寰宇表情漠然,冰冷着脸,瞧不出他的任何态度。
揽月清眸流波,湉如泉水,目光晶晶望着聿沛馠,欲言又止。
穆遥兲回避开聿沛馠投来的眼神,垂下头去清了清嗓子,最终只艰难吐出两个字:“去吧。”自己则同秦寰宇和揽月一切,处理埋入墙壁的枵骨符,将大堂留给了聿沛馠。
聿沛馠垂头沉思片刻,用脚尖轻撵着地砖上留下的涟涟水痕,心乱如麻。
最终聿沛馠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朝着脚印引导的方向,径直走向聿姵罗的寝室。
......
寝室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衣衫摩擦的细微声响,聿沛馠甚至可以想到,是寝室的主人正在试图将宫服筛干,不想明日上身湿潮。
聿沛馠起手将门一掌推开,寝室内之人一惊非小,变貌失色,像受到雷轰电掣的木头一般愣愣地戳在那里。
待她看清来人是聿沛馠,泄出一口气来,而后怒目圆睁,切齿道:“深更半夜不睡觉,凤狂龙躁,你又癫狂什么!”
见聿沛馠没有说话,聿姵罗继续骂道:“瞧你浑身水淋淋的狼狈相,邋遢死了,怎么跟个粗鄙凡人一样!”
此话一出口,聿姵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孤意怯地望向聿沛馠,词钝意虚地试探道:“你、你这一身被雨打湿,你是,你是出去过了?”
聿沛馠鼻中冷哼一声,逼视聿姵罗道:“那你呢......”
聿沛馠径直上前,几乎将脸贴到了聿姵罗的脸上。
聿姵罗连退两步,佯装强硬,说道:“神志失常了吧,是去外面偷酒喝了吧!”
“那你呢......”聿沛馠重复着同一个问题,他遏制着怒气,沉雷一般低吼。
“我?我不就在这里吗!”聿姵罗外厉内荏,心脏突突直跳。
聿沛馠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聿姵罗手中被雨水打湿的宫服,聿姵罗倏然明白,聿沛馠是因故而来,早已有分寸。
但聿姵罗仍是要赌一赌,聿沛馠并不知道自己去了何处,又见了何人。
聿姵罗气急败坏道:“怎么??鼓宫规难道说过不许赏雨?”
“与何人赏雨......”
“我自己!这深更半夜的,谁还能跟你一样,不但不就寝,还跑去别人寝室里使酒仗气,发疯撒泼!”
聿姵罗矢口否认,倒打一耙。
“自己?”聿沛馠的太阳穴处不停地抽动,脑中一阵轰鸣,聿姵罗在说谎。
“爱信不信!再说了,我有什么必要解释给一个刁徒泼皮听!”
聿姵罗实则虚心冷气,但此刻定须佯装理直气壮。
聿沛馠的身体紧绷的像一块儿石头,竭力抑制着翻腾欲出的怒意。
自从花卿城的洞庭春色之后,聿姵罗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愤焰腾腾的聿沛馠,荡魂摄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聿姵罗满脸腾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双瞳怯怯躲闪,嘴巴却硬,咬牙道:“还看着我作甚,给我出去!别到我这里惊嚎狂吠!”
聿姵罗一贯钉嘴铁舌,但此次聿沛馠可不能再次纵容。
有人以枵骨符来暗害阆风,五人安危与共,讨逆除患固然重要,而此时最怕的是无背无侧,不能辨清背叛倾仄之人。
“聿姵罗。”聿沛馠竭力让自己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下来,“背恩忘义,伤化薄俗,乃你我修仙习道之人的大忌。”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出门赏了个夜雨,你何至于罗织罪状,陷我于罪!”
聿沛馠手指猛然而下,指向聿姵罗身后床榻边的墙面,眼睛瞪得浑圆,狠狠地审道:“这又是什么?”
“什么?”聿姵罗吃惊地转身后瞧,床榻边昏暗的角落里,有一块因潮湿而凸起显现的墙面,呈现长形深灰之色,边缘太过整齐,看起来极为刻意。
“这是什么?”聿姵罗俯下身去,好奇地拨弄着被渗透的雨水浸湿的墙面,一块墙粉掉落,露出枵骨符的青藤纸一角。
聿姵罗的脸色骤然大变,嘴唇都白了,对聿沛馠说道:“符篆?!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聿沛馠仔细审视着聿姵罗的神情变化,紧紧拧起的眉头忽然一松,瞧得出聿姵罗地吃惊程度不亚于聿沛馠几个人,应该是对枵骨符的存在全然不知。
见聿姵罗好奇地想要继续将符篆将墙面里面完全扒出,聿沛馠急忙喝止住她,不让她触碰其上的朱墨。
此时已换作聿姵罗质问聿沛馠了:“这符篆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我寝室内!”
“你当真不知?”
聿姵罗张着鼻其,一张一翕,噘着嘴,神情变得狂乱:“聿沛馠,你是个呆童钝夫罢!我若是知道还问你作甚,算了,我去叫遥兲来!”
“枵骨符。”聿沛馠纹丝不动,怒气稍歇,但仍冷冷道。
“枵骨符......是什么?”
“敛骨吹魂,戕身伐命。阆风寝室之中皆被人设有一张......”
“啊!”聿姵罗双手捂在唇边,惊恐尖叫,身体颤抖。
忽然,聿姵罗的身体一怔,停止了抖动,蛾眉倒蹙,瞪着眼睛望着聿沛馠,杏眼放射出闪电般的光,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而生,瞋目切齿道:“所以!你是认为这符篆是我所设置,你认为我串通外敌,自相戕贼!我总不至于傻到连自己都要害吧!”
聿姵罗积羞成怒,脸红筋暴的样子,反而让聿沛馠感觉到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不是她......
虽然心知聿姵罗还有所隐瞒,但聿沛馠认为,无论她是谩天昧地,只要不作构陷同门手足的不义之举便好。
聿沛馠凝重之色退却,涣若冰消,悬着的心终于疏散瓦解,即便是面对聿姵罗的不依不饶,胀满怒气,聿沛馠也可以不疾不徐地耐心对待。
聿沛馠将秦寰宇发现枵骨符的过程,以及对照过玄霄、旸谷二派寝室后的结论,彻头彻尾给聿姵罗讲述一通,只见聿姵罗忧心如捣地问道:“这枵骨符这么厉害,那寰宇有没有事?”
“你管好自己已万事大吉,秦寰宇那边才能兼备,不需要你操心。”
“你什么意思。”聿姵罗昂首傲睨,余光藐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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