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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圣将阵盘接在手中,随后又瞧见那张开了长喙,恨不得骂娘的乌鬼,哑然失笑。
“也好,省回了。”他将阵盘收入囊中,躺在船上,沉沉睡去。
平白有了一位大修士压阵,商船再度快速启航,灵韵抛了一条绳索与小船勾连。
一大一小两艘船,顺着江流而下,沿路上风平浪静。
许久之后,陈圣蓦然睁开眼眸,起身看向前方。
一根细长竹竿浮在江上,上头大大小小站着三人,其中一位身着大氅的老人,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身旁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怨毒。
“有麻烦了。”陈圣朗笑,脚下重重一跺,衣袍裹着灵韵飞上商船。
落地之时衣袍松开,抽身落于少年身后,不过一步距离,看着好像他是被少年裹挟上来的。
蓑衣龙闲紧随其后,肩上站着鸟如其名的乌鬼,正转动着两个眼珠巡视,对之前那一砸之仇它一直耿耿于怀。
苗主事与大小姐突然出现,瞥了眼众人,便齐刷刷看向前方。
“柳坟?”苗并看着那道身影,面色凝重。
大小姐跨步走上前,自嘲笑道:“柳家倒还真是看得起我,舍得让这位家族底蕴出山。”
作为同州仅次于陈家的第二家族,柳家同样有着几位金丹底蕴,多是寿元将近的祖辈,以大价钱留存住一条命,用于应付家族大劫。
名为柳坟的老人,便是柳家一位极出名的金丹修士,曾于一场浩劫之中力挽狂澜,保下柳家大半力量。
陈圣对于这位柳家祖先也曾有所耳闻,如今得见才发觉其身上的暮气沉沉,仅靠着一股玄妙之力吊着性命。
微微摇头,陈圣拍了拍灵韵肩膀,笑道:“一竹横江,这位老先生好大的威风。”
龙闲抬了抬眼角,那柳坟在他眼中,可与陈圣所见远不相同,是一位气势骇人的金丹修士,即便他全盛时候对上也难以占据绝对优势。
几乎与此同时,竹上三人齐齐看向那身蓑衣,柳坟皱起眉头,沉声喝道:“我当陈静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有所准备,不知阁下是陈家几代祖先?”
怀中女童咿咿呀呀伸出手,似乎要去握住那道遥远的身影。
一旁的少年则是饶有兴致,手掌按住腰间一柄宝剑。
龙闲浑身裹在蓑衣里,只觉得这副以水法凝聚出的分身,好似摆在烈火中灼烧。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苗并与女子对视一眼,后者咬牙上前,漠然说道:“柳前辈,此事似乎与你没有多大关系吧?”
柳坟还未来得及开口,身旁那少年便忍不住心神摇曳,看着船上那道裹在貂裘里的倩影,瞳孔深处写满了炽热与渴望。
“静儿,三祖乃是金丹中境的大修士,只要你不负隅顽抗,我可以让他放过这一只商船。”那少年毫不掩饰对陈静的爱慕,事实上满船人中,除了陈圣几人,对此人心思都无比清晰。
护卫阿福重重啐了口唾沫,看着那噙着笑意的少年,双目几欲喷火。
几乎所有护卫都死死盯着那少年,摩拳擦掌。
陈圣洒然一笑,看来那位面带笑意,实则内里藏着杀机的少年,在陈家之人心中印象极差。
“呸……”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陈沛儿攀上了桅杆,居高临下吐出一口吐沫,怒骂道:“柳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磕碜模样,也敢觊觎我姐姐。”
陈静扭头扫了一眼,目光在每一位护卫脸上划过,在一些平日里喜欢说些昏话的护卫面上停留的时间略久。
船上气氛极为古怪,陈圣摸了摸鼻翼,因为明显看见,陈静身旁那位老人,在听见那样子一席话后,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心底失笑,陈圣悄然传音天机子,让其附身在龙闲身上。
一点微弱灵光退出,被他握在手中,只见那一身蓑衣整个气势骤然一变,飞掠到陈沛儿身旁,重重拍了拍小丫头肩膀,赞道:“小姑娘说得不错,合老夫的胃口。”
心中已经将这位老人当做灵韵长辈的小丫头,险些一个没站稳栽倒下去。
天机子抬手将她接住,有意送回灵韵身旁,随后揉了揉手腕,喃喃道:“许久没有活动,老夫这身子都有些疲软了。”
长掠而出,天机子冲着那柳坟笑道:“就是不知你这纸糊的金丹中境,究竟抗不抗揍。”
柳坟露出残忍的笑意,脚掌发力将竹竿推后十余丈,随后迎了上去。
陈圣与灵韵同时转身,不去看战场,因为这一战将会极为惨烈。
苗并与那女子见状亦是略松了口气,以焚海上人金丹圆满的修为,要对付一个金丹中境的柳坟,并不算难。
随着战斗进行,两人神色愈发古怪,那位前辈所使的似乎并非焚海上人招牌的火属功法,而是数不清的秘术法诀。
别是被骗了吧?
苗并此刻觉得有些难熬,尤其是看见那位蓑衣老人发出一记水属性术法后,身后投来的狐疑目光越发浓郁。
“大小姐……”他悻悻然转身,对上陈静的目光,心怀愧疚,此刻几乎能够确信那人并非焚海上人了。
再环目四顾,陈兄弟似乎已经脚底抹油。
陈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片刻之后便敛去了,柔声道:“无妨,到底还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金丹修士,这买卖做得不算亏。”
最后一句话,宛若一记最重的耳光摔在苗并这位主事脸上,买卖二字格外刺痛人心。
陈家商船之人,惯有一位镇船之人,负责船只阵法与安全,另外又有一个主事,负责所有行商事务,两者互不干涉。
只是在此船上有些例外,陈静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是一个平平凡凡的镇船人,而这就让身为主事的苗并落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镇船人与主事不睦古来便有,可如她们二人这般貌合神离的,在陈家之中鲜少存在。
苗并心头苦笑,好在陈静没有过多怪罪的意思,便也松了一口气,定睛看向那位不知是何身份的金丹修士,心有余悸。
若此人只是一个初境修士,对上凶名赫赫的柳坟,多半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满船之人皆是将心悬着,唯有角落里的三人一鸟,闲适幽静。
陈圣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船尾,嗅着江风。
“就这么放心那老头?”灵韵皱眉,他倒不担心天机子会输,只是怕他泄露了身份。
陈圣轻轻摆手,难得耐心解释道:“不必担心,即便那老前辈真的暴露,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满船的人都会陪着装傻,没有人会蠢到揭穿一个金丹大修士,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翻脸。”
灵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子,眺望远方。
天机子抬手打出一片水幕,将那柳坟困在其中,随后身前凝聚出道道水旋尖刺,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急射而去。
“够了!”柳坟一掌击溃水幕,复又将尖刺挡下,狞声说道:“陈家大小姐,如果这就是你所有的底牌,那么老夫只能遗憾的宣布,今日陈家要失去一尊底蕴了。”
旋即他气势一变,脚步跨出,竟然走出一个极为年轻得柳坟,身后老躯如树木枯朽般散开落入水中。
陈圣哟了一声,笑道:“难怪敢从吊命的死地走出来,原来是借着破境的东风,涨了不少寿元。”
感受到灵韵询问的目光,陈圣笑了笑,说道:“无妨,正好让你们见识见识,那老家伙压箱底的本领。”
陈圣对天机子充满了信心,这个谜一般的老妖怪,他也很想看看,这个老妖怪手里究竟藏了多少底牌。
栖身在一块玉坠上的龙闲,正盯着其中一头凶神恶煞的巨狼,脸色难看得紧。
僵持许久之后,巨狼终于忍不住,磕磕巴巴说道:“你……是什么……人?”
“人?”龙闲微怔,旋即笑道:“老夫不是人,乃是一头真龙。”
巨狼面带狐疑,又问道:“真龙是什么?比那个老天爷还要厉害?”
龙闲刚要嗤笑,蓦然脸色凝滞,在身前绘出一个人形,反问道:“你说的是这个人?”
瞧见巨狼点头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是闯进了那位存在的老巢了,正想抽身离去,那头巨狼似乎笃定了他好欺负,一个飞扑扑了过来。
与金丹后境柳坟相战的天机子突然怪叫一身,大袖重重一挥,将柳坟击退,随后飞掠回船上盯着陈圣,没好气道:“看着点,别让那头老龙坏了我的家当。”
陈圣愕然,反应过来后骂了句娘,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当了,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天机子一来一回极快,将追来的柳坟挡在船头不远处,面容肃静,带着几分怒意道:“你这老梆子,真以为老夫收拾不了你?”
柳坟单手握剑,冷笑不止,“凭你区区初入金丹的修为?”
船上众人听得真切,更是能感应到柳坟身上与金丹中期不符的气息,此刻心神大乱。
陈静扭头,似认命般嘱咐道:“劳烦苗叔保下小妹。”
随后看了眼后方的二人,轻声道:“若有可能,将他们也带上吧。”
“你这丫头看着冷冰冰的,心肠倒是不错嘛。”天机子突然扭头,露出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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