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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杨知府已经派仵作前去查验了,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给你个公正交代,你松手吧?”
“大人,我夫君与我琴瑟和睦,与外无冤无仇,怎么会无缘无故上吊自杀了呢,一定是有人觊觎我们王家的财产,谋财害命,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啊!”
李宓领着曹少澄过来,杨坤像见了救星似的连忙喊道:“李宓,你可算来了,王员外昨晚在书房自缢身亡,仵作已经在验尸,王夫人可就交给你安抚了啊!”
说完,像抛烫手山芋似的,杨捕头蹭掉靴子,硬生生抽出那条腿,让衙役搀着溜进宅子去了。
青天大老爷一走,王夫人抱着空荡荡、散着酸味的靴子愣了半晌,瞅向李宓,腮帮鼓了鼓,作势又要嚎哭喊冤。
“王夫人!”李宓及时喊话堵住了她,“王员外的死我们会调查清楚,到底是自缢还是歹人谋害一定给你个交代,但你再这么胡搅蛮缠向官府施压,等同阻挠办案,那么王员外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王夫人于是又把泪憋回去,拍拍灰尘站起来,施了一礼,“那……那就有劳大人为夫君洗冤了。”
李宓嗯了声,带着曹少澄朝王宅走去。
王宅高门大院,等赶到府中书房时,州府的老仵作已经开始对王员外验尸。
主持查案的是永安县捕头崔林,他与李宓算是沂州府各县衙的捕头标杆,办案雷厉风行,颇受人拥戴。
自上任沂州捕头调去汴京,空缺一出,他就明里暗里较着劲,想从杨知府那里拿到肥差,无奈李宓也同样劳苦功高,杨知府左右为难。
这不,命案甫一发生,得到消息的崔林快马加鞭赶来州衙,为的就是抢先破案,立功升沂州捕头。
李宓到场后,几个县衙的捕头基本到齐了,相比之下,这些人似乎更愿意和崔林沟通,他们也没跟李宓打招呼,装作没看见。
崔林目光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声交流,生怕被李宓听去了似的。
李宓不怎么在意于此,让曹少澄攀上房顶,搜查痕迹。
杨坤朝李宓凑过来,冲崔林他们努努嘴,“真瞧不惯这帮人拉帮结派的嘴脸,还是李捕头光明正大,从不干这些溜须拍马的事。”
李宓自动忽略他的白烂话,问道:“我看这充其量就是个谋财害命,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把全府的捕头都找来吗?”
杨坤却神秘兮兮道:“你还不知道吧,王员外可是杨知府的忘年交,自己故友不明不白死了,杨大人面子能搁得下?可不得查个水落石出!”
李宓恍然大悟,便没再理会杨坤,去院里盘问府中下人。
经过一番询问,与王夫人供述的王员外不曾结仇相反,根据李宓了解,王员外经商偷奸耍滑是出了名的,且极其嗜赌,拖欠下人工钱,树敌极多。
李宓认为这样为富不仁、且有知府撑腰的人,不会有勇气去自缢。
另一边,老仵作从尸身头部开始查验,动作很仔细,他有着二十多年的验尸经验,且曾当过捕头,据说如今大理寺某位司直便是老仵作手把手带出来的。
不多时,杨知府到了,崔林立马上前恭敬伺候着,被心情极差的杨大人挥手赶开,“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几个县衙的捕头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半晌,都纷纷低头,没敢说话。
崔林小心翼翼道:“杨大人,案情扑朔迷离,真相仍有待推敲,不过我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有您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在,真凶一定无所遁形……”
“闭嘴!”杨知府狠狠瞪了崔林一眼,又将目光掷向李宓,“李捕头,你怎么看?”
李宓道:“先听听仵作的验尸结果吧。”
听闻此言,老仵作便开始汇报验尸结果,他指着王员外脖子处的勒痕道:“这里的勒痕是致命伤,死因为窒息。”
老仵作撑开眼睑、四肢、产门等处查看,又询问了死者年龄,让一旁画像的小徒弟一一记录。
“顶心、额完好,颈部有勒痕,两眼、两眉、两耳、两腮完好……两脚面、十个脚趾和趾甲都完好。”
老仵作一边查验一边口述,小徒弟则兼顾画像与文书记录。
随后老仵作又用敷贴法进行尸身检验,即用浇泼过酒醋的纸敷贴在尸体上,一些被凶手刻意隐藏的致命伤痕会借此呈现出来。
这是李宓头一次见到古代验尸,与现代法医的科学化尸检不同,仵作们的验尸步骤很简单,根本不涉及DNA、指纹、足迹、毒理等方面的鉴定,这也导致一些关键性的罪证会被忽略甚至抹除。
当然,在千百年的时间里,这些仵作们也自己钻研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验尸手段,譬如敷贴法、滴水试验、亡时口诀、红伞反应、银牌法、黄泥塑骨等。
很快,老仵作验完尸,拍拍手起身说道:“经过验尸,基本可以确认身体无任何外伤,死因为颈部窒息。我认为,王员外自缢身亡的可能性极大。”
杨知府听完,铁青着脸,目光一一扫过几个县衙的捕头,冷声道:“你们呢,对此怎么看,也都跟刘仵作一个看法,认为王员外是自缢而死?”
几个捕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杨知府又问到崔林那边,崔林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尸体无外伤,脖子有勒痕,房内无打斗迹象,府中下人也没听到王员外的呼救声,基本可以排除被谋杀的可能性……”
“饭桶!”杨知府忽然发怒,“全是一帮饭桶,王员外前一天还给本府递了信儿,说要一起游湖对弈,怎地第二天就想不开自尽了?”
几名捕头吓得扑通跪地,崔林更是脸色惨白。
他不是没怀疑过杨员外的死有蹊跷,可他在李宓来之前早已带着人将王宅里里外外查了遍儿,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非让他把自缢描述成谋财害命,他也编不出理由来啊。
眼下杨知府这番话更佐证了王员外的死因有蹊跷,但究竟哪里蹊跷?
众捕头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满目茫然。
就在局面僵持之际,忽然有道声音打破了平静,“王员外的确是被谋杀的。”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杨知府看过去,原来是李宓站了出来。
就在刚刚,从房檐溜达一圈下来的曹少澄附在李宓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他便胸有成竹的开口了。
“李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谋杀,现场什么痕迹也没有,难不成是鬼杀人?”崔林冷嘲热讽道。
“根据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只要发生犯罪,现场就一定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遗留下痕迹,只不过你本事不济,找不到痕迹在哪儿而已。”李宓反讽道。
“什么卡卡尔定律?”崔林一脸不屑,“我们这么多人搜了半天都没找出可疑之处,你能发现什么?”
“所以说你们都是饭桶喽。”
“李宓,你小子别太嚣张……”
“够了,”杨知府打断两人的话,看向李宓,“李捕头,你查出什么问题来了?”
李宓看向老仵作,“刘仵作,你确定该查验的地方都仔细验过了?”
刘仵作对于李宓的质疑有些不爽,“老朽验了二十几年尸,经手的尸体不说有上千,几百总该有了,从未出过差错。就连知府大人都对老朽的验尸手艺赞不绝口,你李捕头往日也一口一个刘师傅的叫着,怎地今日倒怀疑起来了,难不成怀疑老朽作伪证?”
刘仵作向来眼高于顶,做过捕头,衙门里不少资历老的捕快都与他交情甚好,得杨知府器重,再加上个据说在大理寺做官的司直徒弟,老头儿底气十足。
“倒不是怀疑您老的意思,”李宓大概也没想到老头脾气这么火爆,耐心解释道,“像王员外这种家财万贯还背景深厚的富商,活下去的动力明明很足,怎么会突然抛弃一切选择自缢呢?”
“这可不是我区区一个仵作能知道的了,你说这些,还不就是怀疑我验尸有误吗?你是觉得老朽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吧?告诉你,老朽还没老眼昏花到这地步!”
“就是啊,刘师傅验尸这么多年了,从未出过差池,该不是你查不出证据,想把责任推脱到他老人家身上吧?”崔林奚落道。
李宓轻轻摇头,他走到王员外的尸体前,蹲下去开始查验。
刘仵作带着小徒弟退到一旁,冷眼瞧着,想看看这个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能查出什么来。
王员外脖子上只有一处勒痕,经过李宓对比,与房梁上吊绳完全一致。
书房里并无其他痕迹,如果没有被刻意打扫过,确实是间密室,那么王员外只能是自缢而死的。
若是放在古代,可能这桩案子就这样被定性了,但李宓是一名刑警,他清楚地认识到,死者不是自杀,而是被凶手勒死以后伪装自缢的。
简单来说,因为自缢者身子悬空,自身下垂的重量使绳索深深地嵌入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颈的两侧受力多些,相对来说绳索入肉也深些,到颈后节处,几乎就没有什么受力了,所以死者自缢往往出现八形索沟。
且由于痛苦挣扎,在死者颈部会出现重叠擦伤,不可能只有一条沟痕。
除非被人勒死谋杀后伪装自杀,那样才会出现一条凶手猛勒死者造成明显的伤痕,且死后死者不再挣扎,没有重叠擦伤。
李宓将这些推测讲给众人,杨知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言之有理,立即问道:“凶手呢?谁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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