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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津城内见王旗,人人都有一种不祥之感,唯独顾猫儿仍在花天酒地,左拥右抱下不断吹嘘与青衫黑剑的过往,更有幸陪伴盗圣、酒圣在苏城外生活过一段时日,这旁人都觉得他在胡扯,却看在银子的薄面上不断奉承,唯独他自己沾沾自喜。
这一队骑兵身披绛紫甲胄,一眼便能瞧出来自青州龙关,而王旗乃是八皇子陈溪抟独有,这其中隐晦可想而知。
来者不善,下马便直入顾氏府邸,但凡拦路者皆被撂倒在地,一众门客敢怒不敢言,只得眼睁睁瞧他们径直走向议事厅堂,带头之人与骑兵穿着相同,唯独一双靴子金边嵌蟒纹,身份可想而知。
他一脚踢开榉木堂门,笑道:“顾老家主,别来无恙!”
老者一下子苍老不少,似是有心无力,起身作揖行礼,叹道:“不知王爷到此有何贵干?”
当年晋王在张昏年的劝说下,将所有皇子赶出盘阳,皆赐一处疆土封王,而这八皇子陈溪抟便有此到了青州,他在盘阳时并不张扬,多半岁月都以韬光养晦四字律己,文韬武略皆平平,却善于结交各大势力,到此三年便与龙关达成了某种协议,故而才能有今日这般蛮横。
“顾老家主,您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本王也不想废话,就是看上了你顾家产业,若尔等愿意俯首称臣,并将每年之营收上缴七成,那便可依旧和和气气过日子,倘若顾老家主不愿意,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费先生垂头不语,老家主一屁股瘫坐回椅,倘若上缴七成营收,他顾氏一族便算是名存实亡了,可若是不答应陈溪抟,只怕今日必然会大难临头。
陈溪抟眯着双眸冷笑,此行万津城他势在必得,就算血染顾氏一族也无妨,这便是王权!
老家主神情萎靡,正欲开口应答,又有一人走入议事堂中,任凭下人如何阻拦都是无用,顾猫儿一声怒喝:“你们是谁,竟敢随意闯入我顾氏府邸!”
绛紫骑兵像看傻子一样瞧着顾猫儿,费先生将他拉到一旁,提醒:“少爷,来者乃是黔阳王,莫要无理取闹!”
顾猫儿见父亲一脸颓色,便也猜到了来者不善,近日在族中的传闻想必所言非虚,他挺胸收腹直视黔阳王,言道:“王爷,您莫要小瞧了我顾家人脉,盗圣九里虎与酒圣陶天明都是我的授业恩师,还有一位兄弟名叫陈玉知,自然不用在下多做介绍!王爷,倘若撕破脸皮,必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一袭话语也算颇有胆识,兴许是借了几分酒意,然而陈溪抟事先曾让人做过一番调查,这顾猫儿平日里花天酒地,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若说盗圣与酒圣会收他为徒,任凭谁都不会相信。
最让陈溪抟恼火之处乃是陈玉知,这个当年差点成为当朝太子之人,此后隐元会之事八位皇子皆有参与,谁知他命数竟会如此之硬,连暗影刺出手都是无功而返……盘阳国子监毁于他手,国运散落人间,种种往事让人羡慕又愤怒,但不管如何,今日对方既然提到了陈玉知,便不能就这么轻易了事,该见血还得见血。
黔阳王冷笑道:“不错,不错,陈玉知乃是本王九弟,你竟与他相识?”
顾猫儿得意道:“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兄弟,还请王爷能够网开一面!”
“当然得网开一面!”
这黔阳王拔出佩刀,一道光影后归鞘,虽说没有气势磅礴,却也比寻常武夫强上许多。
顾猫儿双手遮眼,许久后感觉自己并无大碍,便缓缓挪开双手,却见费先生跌坐堂中,一脸惊恐,只是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伤痕……当这位孝子反应过来时,顾老家主已然逝世,满地嫣红由胸口渗出。
没想到自作聪明的举动竟会让父亲承担后果,顾猫儿跪于堂中似遭雷劈一般,一动不动,就连眼皮都未曾眨过一下。
“哼,这一刀只是警告,少在本王面前攀亲道故,三日后交出所有产业与地契,否则便血洗你顾氏一族!”
黔阳王说罢拂胄离去,一众骑兵气势汹汹离开万津城。
费先生与老家主从小相伴,这感情自然深厚,今日见他惨死堂中,心中怨恨不已,却也不忍斥责顾猫儿,只得叹道:“少爷,你何时才能长大?”
男子悲痛欲绝,只是方才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当下哽咽道:“费管家,连你也不相信我?”
“信与不信重要吗?我们不信你,你却始终是顾家大少爷,黔阳王信你,老爷便一命呜呼!”
费先生一怒离去,似乎是去替老家主张罗丧事,至于产业与地契如何处理于他无关,皆由顾猫儿自己决断。
老家主当天入殓,并未风光大葬,仅是一众家奴于夜间出城埋葬,顾猫儿披麻戴孝,手捧泥土一把把将父亲掩埋,双手每一次用力就会心痛一次,族人虽不知其中细节,却也明白顾氏一族彻底完了。
顾猫儿立于坟头一夜,他深知是自己害了父亲,回首往昔终日饮酒作乐,也确实不配苟活于世,当下只想寻陈溪抟报仇雪恨。回到城中府邸,不见昔日门客,不见人来人往,有些动作快的族人早已连夜赶工,将所有金银首饰打包装车,溜之大吉。
树倒猢狲散,自古谁人不知?顾猫儿此时万念俱灰,双眸却格外有神,他寻到仍在府中的费先生,与之商讨族中产业善后之事,随后将所有家奴与侍从统统遣散。
费先生书信一封后离开,他关上大门抬头望天,言道:“少爷似乎开窍了,也不知算迟不算迟……”
此后一封书信震惊整个青州,顾氏一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竟将所有产业都交还于青州百姓,这善举前无古人,必也后无来者!一州穷苦百姓纷纷悼念顾老家主,白绫随处可见,而这太康十六年,亦被青州野史记录为大悲之年。
夜间顾猫儿一人立于库房前,手中一杆火把熊熊燃烧,回首此生可谓是浑浑噩噩,曾拥有得天独厚之势却不懂利用,直到失去后才幡然醒悟,如今后悔莫及又有何用?
他将火把扔进库房,青州半数地契一夜间化为灰烬,男子于烈火前饮下最后一口西凤酒,以散尽家财之功德换一夜入圣,而这一夜,他顾猫儿可称酒圣。
遥远扬州,陶天明一声轻叹,似乎有些惋惜。
他究竟是以酒入道,还是以功德入道,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这一夜已然能够证明自己。
男子抬手间将火势扩大数倍,整个顾氏府邸陷入火海,他遁入夜空朝黔阳掠去,誓要诛杀陈溪抟!
深夜,一声怒斥传遍黔阳。
“陈溪抟,你这个狗杂种,快出来受死!”
黔阳王睡眼惺忪,快步走出房中,却见一人凌空而立,怀抱酒坛子不断痛饮,赫然是当日夸夸其谈的废物顾猫儿。
陈溪抟见势不妙,便立即退回屋内,龙关绛紫骑兵纷纷涌出,朝对夜空不断挥击,然后者今非昔比,至少这一夜他是名副其实的酒圣。
一声“滚开”如雷炸响,所有拦路之人皆成了血雾,其手段之狠辣令人咋舌,就在顾猫儿打算一拳轰塌面前房屋之时,漫天雷意汇聚,随后将黔阳王府彻底包裹其中,任凭酒圣用尽手段也无法撼动……
浑身雷芒闪动之人凭空出现,亦是傲立夜空,他言道:“有点意思,你是何人?”
顾猫儿虽瞧不清对方长相,却能感受到这雷意磅礴远超自己,今日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当即怒道:“青州顾氏一族,顾有财!”
“为何到此伤人性命?”
“报仇而已,今日必取陈溪抟之命!”
男子朗声大笑,夜空忽有雷鸣阵阵,“一夜入圣一夜衰,天亮后你便是废人一个,谈何报仇?”
“你是何人?”
面对顾猫儿的疑问,男子讥讽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两人在夜空不断碰撞,后者似乎并未动用全力,仿佛在不断拍苍蝇一般,最后抬手以雷芒为绳索将顾猫儿紧紧锁住,笑道:“以酒入道乃是偏门,而你也只能算是个初窥圣境的门外汉……最后一次机会,滚是不滚?”
顾猫儿两眼通红,似是要滴血一般……
此后如何众说纷纭,只是当夜黔阳百姓皆听见一声惊天炸响,顾猫儿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从此杳无音讯。
数日后风波平息,青衫一众踏入青州地界,直奔隐元会总部。
途中张曼青提及一事,他告诉众人这青州有一处名为龙关的地方,虽是宗门却如同军队一般,上上下下皆身披绛紫甲胄,而那龙关之主一身雷法惊天,自己险些被其囚禁于龙关之中……
陈玉知惊叹:“这世间竟还有比你更精通雷法之人?”
张曼青轻叹一声,王束殿言道:“莫要坐井观天,观山高而知巅,殊不知天外有天……陈玉知,当日你毁气运归天下,此后江湖必有高手层出不穷!”
陈玉知懒得去想这些东西,当即对陆小音扮了个鬼面,言道:“我就不信天下间还有你们四人搞不定的事情。”
女子一脚将青衫踹翻,李道子捋了捋胡须,笑道:“这事儿我们就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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