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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你押着皇后回京,先禁足在朝阳宫里,待朕回去后再做定夺。”
“遵旨!”小龙恭恭敬敬道,不敢有半分轻慢。在他们面前,他很少自称朕。
“小烁,你带一些人留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其余人等随朕回知州府!”
“遵旨!”小烁暗自感叹,不论皇上多么铁血果断,对雪晴,他永远是那个无微不至的夏红樱。即便被她所伤,还是放心不下她。
“送入洞房——”婚礼还在继续。
被任镖扶着坐在了床上,龙誉恒努力直了直身子,伸手掀开了雪晴的红盖头。雪晴弯着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压制着悲伤,将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的眼前。
早知如此,她就该好好梳妆打扮。不,早知如此,她应该早早地一走了之,或者是留在清晖苑直接和雷玉琳斗上一斗。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龙誉恒觉得什么都值得了,喃喃道:“姐姐……你现在……是……我的……娘子……”
雪晴忍着眼泪,笑着点头。
龙誉恒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一日……我……盼了……好久……雪晴……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了……”
雪晴按住他的手,重重地点头。
龙誉恒觉得有点累,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雪晴……娘子……”
“誉恒,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我给你疗伤,有话我们留着以后慢慢说。”
“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悔……让我……靠会……”
“好,你靠吧。”
“誉恒……誉恒?誉恒!”
雪晴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又摸了他的脉搏,泪,再也制止不住。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靠在她的怀里,面目安详。
一时间,屋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徐若娟已经哭得晕死了过去。
还是雪晴第一个擦干了眼泪:“任公子,誉恒的身后事,就劳烦你操心了。”
“玲……弟妹请放心,一切交由我。”
雪晴点头,取了银子给他打点。
夜已深,灵堂里只剩下雪晴和任彩蝶在烧着纸钱。徐若娟的身子更差了,熬不住,已经睡下,由小丫鬟从旁伺候着。任镖作为唯一的男人,也是四处奔波。
怕雪晴拒绝,小烁只是暗中帮衬着一些。但是任镖对他们也是没有好感,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雪晴的泪水早已流干,任彩蝶还在不住地抽泣。
“不要再哭了,别伤着了肚里的孩子,这是誉恒唯一留下的。这里的几间瓦房,还有虞州城的梅园,你都留着,日后跟孩子也能有些依仗。”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誉恒,我……我没脸见他……”
雪晴淡淡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与你无关。”
“不,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此时的任彩蝶几近崩溃,藏着的心事快要将她压垮,急需找人诉说。
“姐姐,是我害死了誉恒啊!是我为了独占他,才做下的糊涂事!是我串通蒋俊鹏,是我故意带着娘到蜀州城,是我向皇后通风报信,我只是想让他离开你,我不想害他的……我不知道,他已爱你深入骨髓,不惜没了性命……要是早知道,我宁愿放手退出……”
雪晴的手颤了一下,真相竟然如此可笑。看着已经哭成泪人,不停忏悔的任彩蝶,雪晴突然间不想去责怪任何人了,因为追究起来,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是他负你在先,你将他的身后事办完,将孩子生下来,就对得起他了。今后若是遇见合适的人,你就嫁了,但是千万不要亏待了誉恒的孩子。如果你不愿意养着他,也可以交给我来抚养。”
“姐姐,你不怪我?”
“怪你有用吗,都过去了,放下吧。我只希望你能将誉恒的孩子生下来,留住他的血脉。”
“姐姐,你放心,这孩子就是我的命。”
风,吹乱了头发,雪晴独自坐在龙誉恒的坟头发呆。
感觉到肩上一暖,猛地回头,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晴儿,跟爹回去吧。”
雪晴看着眼前的人,百感交集,嘴唇颤了颤,话却始终在舌尖打转,片刻后,低下了头。
“晴儿,跟爹爹回家去吧。”
家?原来她还有家。是啊,她有家,可是她已经多久没有回去过了。她是如此的任性,有家不愿回,选择一个人在外漂泊。
好多次,一个人无助的时候,黯然神伤的时候,她都想到了要回家,寻找一丝依靠。只是,她有何颜面回去,当初她做得那样决绝。652文学网
“我这么不乖,你还要我吗?”
“爹怎么会不要你,你是爹的女儿啊!你是我接生,是我亲手拉扯大的。尽管你不是我亲生的,在我眼里,你却胜过亲生。”
黎高沃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拉好斗篷:“心仪体弱,你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也很弱。当时是冬天,你经常手脚冰冷,心仪很伤心,怕你养不大。我便每日将你焐在怀里,硬是熬过了那个冬天。”
随后他又叹气道:“看着我的女儿一日日长大,出落得花容月貌,我舍不得将她嫁出去,我怕她嫁人了就不要我这个爹了。所以我想让她嫁给尤烈,这样她就一直在万剑山庄,一直在我的身边。可是,没想到我的女儿还没有嫁人,就已经不要爹了……”
雪晴还是沉默,可是那牵动的唇角,紧闭的双眸,都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晴儿,爹知道你怪我逼死冰焰,但是我只想为心仪报仇,为苏家几十口无辜的生命报仇……”
“没有阻止冰焰是我大意了。但是晴儿,冰焰活着就真的好吗?谋逆是大罪,就算皇上顾念兄弟之情,他也要在牢狱中度过余生,以他的性子能接受吗?况且,他早就身中剧毒,日日受那毒素折磨。晴儿,以你的聪慧,真就看不出来,冰焰是选了一条最好的路吗?”
雪晴抬起头,脖子高高仰起,想要收住决堤的泪水。是啊,她怎么会不明白,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把恨意转嫁到黎高沃,转嫁到万剑山庄,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冰焰其实是为她而死,他选择了体面的死去,把生机留给了她。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日他开心地敲开她的窗户,她像鸟儿一样扑进他的怀中。娘说他们没有血缘,他们可以私奔。
她等了很久,等到了他再次出现。在那美丽的紫薇花海,他说他要追上她,然后一辈子都不放开。可是,他终究没有追上来,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怨他,恨他,怪他言而无信,却不知他是因为毒发,为了不连累她,他选择了一个人去面对。
恋上自己的姑姑,杀死自己的骨肉,他把这些罪名都一个人背了,她却还在怨他。最后,还是为了她,他将毒素引到自己身上。为了不让她自责,他选择了做一个负心汉,选择了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还留书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啊!他唯一一次负她,是误会她杀了罗蓉而刺了她一剑,他下跪认错时说:“雪晴,我会用我余生的全部来弥补。”所以,他用他的命去补了。
其实她恨的是她自己啊,她恨自己为什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们是血亲,没有进一步去调查,来解开这个误会;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尽力保住孩子,让他背上毒杀骨肉的罪名;她恨自己只顾伤心,没了警惕之心,中了奇毒害他丢了性命!
如果她坚强一点,和他一起想办法去面对,或许现在他们会开开心心地住在梅园,儿女双全……
雪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黎高沃身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好似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肚子传来一阵刺痛,雪晴龇牙皱了下眉头,黎高沃忙将她扶好,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招来尤烈给她把脉,一边安慰她道:“乖,不要哭了,伤到了孩子就不好了。”
“爹爹……这孩子……”
“这孩子是我黎高沃的外孙,是万剑山庄的宝贝。”
“嗯……”
“晴儿,跟爹回家去吧。”
“嗯。”
“乖!”
“让我守过誉恒的五七。”
“好,爹等你。”
“不要为难任风镖局的人。”
“好,你说了算。”
雪晴每日都会独自坐在龙誉恒的坟头发呆一阵。
她抚过他的墓碑:“誉恒,明日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我不愿再错过了,以后的日子,我要好好陪着爹爹。彩蝶和娘想要留在这里,我会每年给她们送来银两,不会亏待了她们。”
“你能回到万剑山庄,我也就安心了。”
见她不说话,夏红樱继续自顾自说道:“那个统领是罗威,罗蓉的亲哥哥。当年皇甫宗一灭了罗家满门,冰焰念旧,放了他一条生路,不想他却投靠了玉琳。这次事件,他是始作俑者,已经被我处斩了。 ”
对他说的这些,雪晴现在已经毫无兴趣,只淡淡道:“我说过,叫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在你的身后。”
“你走吧,我不想再去怪任何人。誉恒的死,怪我,没有坚定自己的立场,动摇了自己的坚持。我累了,不愿再去想其他的。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浪费时间,我该走了。”
“雪晴……”
雪晴起身离开,没有理会夏红樱的挽留。
夏红樱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一次,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愿意回到万剑山庄,他至少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也算是个好事。
在清晖苑的日子,他能感觉到,她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了。她又怀了他的骨肉,本以为只要稍加时日,便可以慢慢打动她,等孩子生下来,他就能把她哄回去了。
他都想好了,生下孩子后封她为俪贵妃娘娘,让她宠冠后宫,给她特权,关雎宫里是她的天下。
可是,只要她的心里还有冰焰,这一道坎就很难跨过去。如今又多了龙誉恒、雷玉琳这两个坎,无论是孩子的血缘还是结义之情,都拉不回二人的距离,他的追妻之路遥遥无期。
【第三卷 再回首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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