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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秣对于军队的重要性自是毋庸多言了的,此番吐蕃军之所以攻掠大唐诸边州,为的不就是抢到足够的粮食么,如今眼前就放着如此多的粮车,哪有不抢的道理,甭管对面冲来的是不是友军,这粮都得先抢到自家手中才成,就是抱着这么个心理,两路吐蕃骑军互不相让地全都狂奔着向粮车停放处冲了过去,却无人去理会山头上正紧张布阵着的大唐将士,当然也就没人发现那些粮车里的蹊跷之所在。
“迷如婆刺,你什么意思,为何提前发动?抢功也不是你这么个抢法的!”
两路吐蕃军互不统属,彼此间自也就谈不上有甚谦让可言的,都想将粮车尽可能多地往自己这头扒拉,问题是迷如婆刺所部先到,而达旺所部后至,如此一来,双方之间的争执自也就难免了,不止是下头的兵将们围着粮车吵成了一团,便连自认吃了亏的达旺也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迷如婆刺的身前,挥舞着马鞭,怒吼着喝斥道。
“达旺,尔休要胡扯,是你自家到得迟,某乃奉命出击,没见唐贼都一个没跑地呆在那山上么?嘿,自己马术不好,却怨某家来得快,有你这么讲理的不成?”
迷如婆刺可不是啥谦让的主儿,哪肯吃言语上的亏,眼瞅着大部分粮车都掌控在自家军伍手中,他可没打算平白让了出去,这便毫不客气地出言反驳了一番。
“滋滋滋……”
就在两路吐蕃官兵争执不下之际,一阵阵轻微的滋滋声突然在绝大部分的粮车里响了起来,伴随着这阵古怪声响的是一股股青烟缭绕着从车上的粮堆里飘了出来,带着刺鼻的硝烟味儿。
“不好了,粮车要着火了,快救火,救火!”
正在争持中的吐蕃官兵们压根儿就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全都茫然无措地望着一辆辆粮车上的青烟,数息之后,有机灵之辈,便即大喊了起来,一众吐蕃官兵这才醒过了神来,正要拥上前去看个究竟之际,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轰,轰……”
没等吐蕃将士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辆辆马车全都炸了开来,一连串的轰天巨响中,无数的弹片、杂物如死神的镰刀般四下飞溅,只一瞬间便将簇拥在马车旁的吐蕃将士们如同割稻子一般地扫倒了一大片,两路吐蕃军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余先锋部队便在这阵猛烈的爆炸中被炸成了滚地葫芦,纵使侥幸未死,那也都是重伤难起,离得稍远的官兵虽不曾被炸伤,可胯下的战马却大多失去了控制,因之被颠下马背的不知凡几,一时间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地在谷地里响成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迷如婆刺光顾着与达旺争吵,倒是不曾靠到那些运粮车旁,待得巨大的爆炸声消停下来之后,入眼便见满地的残肢断臂,无数人的鲜血流淌成河,心神瞬间被夺,脸色呆滞一片,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死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啊……”
相比于迷如婆刺仅仅只是受了惊吓而论,达旺就比较倒霉了,他策马所立之处是在靠近粮车的一侧,虽不曾命丧爆炸之中,可数块横飞而来的弹片却是硬生生地击破了其身上的甲胄,狠狠地嵌入了其身体之中,巨大的疼痛感袭来,饶是达旺生性凶悍,却也一样被刺激得仰天惨嚎了起来。
“这,这,这……”
不止是吐蕃军被这阵巨大的爆炸所震慑,远在山头上紧张备战的**将士也全都呆滞住了,便是连徐元茂这个领军大将也同样被震撼得不轻,目瞪口呆地望着山下的惨状,口中结结巴巴地都不知在说些甚子了——这些粮车都是徐元茂亲自监督着装运的,其中装的是甚,他自是已有所知,除了每辆车表层的麻袋里装的是真正的大米之外,其下的麻袋里却都是装了各式陶罐**,只是用稻草填实了麻袋的空隙罢了,至于先前徐元茂的一众手下则是在忙着为每辆车里的**安装用以点燃**引线的白磷包,以细线牵引到路旁,只要吐蕃军纵马冲来,必会扯动这些细线,从而将倒掉着挂在**引线上的皮袋子上之活结扯开,掉出参了水的白磷,一待水分蒸发光,白磷遇空气便会自燃,从而将**之引线点燃,其结果便是先前那等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个中的原理徐元茂自是早已听“鸣镝”派来的专门技师说过无数次了,前两日之所以行军速度极慢,也正是怕粮车震动过剧,以致于引爆粮车里的**,然则听说归听说,当真亲眼见到这等爆炸的威力之际,纵使徐元茂生性沉稳,却也一样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不已。
“出击,杀下山去,杀啊!”
毕竟是始作俑者,徐元茂震惊归震惊,却不会忘了正事,眼瞅着山下的两路吐蕃官兵已是人仰马翻地乱成了一团,他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破敌的良机,一摆手中的横刀,大吼了一声,率部狂奔着冲下了山头,如奔雷般杀进了吐蕃乱军之中。
“顶住,顶住,快列阵,列阵!”
达旺疼归疼,反应却是极快,一见山头上的**官兵趁乱杀下了山,却也顾不得理会自身的伤势了,挥舞着长马槊,拼力地嘶吼着,试图稳住乱成了一团的军伍,奈何此际吐蕃将士们的心气已被先前那场大爆炸所夺,人心惶惶之下,哪有谁会去听达旺究竟在嚷嚷些甚子,反应快的已是拧转马头向后逃窜不已,反应慢的则还傻愣愣地望着爆炸处那地狱般的景象,整个队伍已是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再无一丝一毫的战意可言。
“撤,快撤!”
迷如婆刺可没有达旺那等高呼酣战的勇气,一见山上**杀来,猛然便是一个激灵,从震惊中猛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拧转马头,不管不顾地纵马便向来路逃了去,一直冲了好几步了,这才怒吼着下了令,他这一逃不打紧,本就乱哄哄的吐蕃军登时更加乱上了几分,人马相互践踏之下,死伤惨重无比,没等**杀到呢,吐蕃军便已是丢盔卸甲地崩溃了个彻底!
“杀!”
“留下头来!”
“斩!斩!斩!”
……
两千**便是两千只下山猛虎,只一冲,便已深深地切进了乱成一片的吐蕃军中,刀光纵横间,人头滚滚落地,本就已无战心可言的吐蕃军经此一冲,彻底慌了手脚,竟无人敢回头一战,人人拼死奔逃,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能逃的吐蕃人都已逃了个干净,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地上,不是已变成了死尸,便是重伤不起地在地上哀嚎着,整个战场如同地狱一般的血腥。
“呼……”
杀溃了吐蕃军之后,没了战马的**官兵自是无法去穷追,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吐蕃军鼠窜了去,大事一定,徐元茂也就顾不得甚主将的形象了,一屁股坐到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直喘着粗气,偶然间回头看了爆炸现场一眼,登时被那地狱盛宴般的情形恶心得干呕了起来,不止是他,其他**官兵们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尽皆脸色发绿不已,谁也不敢相信这战果竟会有如此之大。
“隆隆……”
就在一众**官兵们因战场的惨况而反胃不已之际,却见来路上一阵烟尘大作中,隆隆的马蹄声如密鼓般炸响,所有官兵尽皆惊得跳了起来,可一看烟尘中那面安西铁骑的红色战旗正迎风挥舞,又全都松弛地坐倒在了地上。
“徐老哥,这是怎么回事?贼子就这么垮了?”
急速赶来的李贺一见到战场上那血腥而又恐怖的场景,同样被狠狠地恶心了一把,只是心理素质过硬,倒是没啥特别的表示,只是皱了皱眉头,翻身下了马背,大步行到了坐地不起的徐元茂身前,有些个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道。
“嗯,垮了,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这辈子就不必再跑了,喽,全都趴地上歇着了。”
一见到李贺赶了来,徐元茂原本尚悬着的最后一丝紧张也尽皆消失了去,腰板一挺,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用手中兀自滴着血的横刀左右扫了扫,略带一丝自豪地调侃了一句。
“哦,唉……”
李贺是一早就埋伏在了运粮队的后头,这一得到吐蕃军出现的消息便已是急速赶了来的,可却没想到紧赶慢赶之下,还是来得迟了,愣是没能捞到一星半点的战果,望着眼前那狼藉的战场,心里头的郁闷就别提有多歪腻了的,可也没辙,只能是气恼地长叹了一声,一跺脚,忙着自去指挥一众官兵打扫战场不提。
“什么,竟有此事?”
若说李贺听完了战事经过,仅仅只是郁闷的话,噶尔•钦陵的反应便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再一瞅见跪倒在面前的达旺与迷如婆刺那等狼狈之状,心头的怒气不由地便涌了起来,猛地一掀,将身前的几子掀到了一旁,又急又气地跳了起来,怒视两名败将,气息喘得又急又粗。
“大相息怒,此事确是如此,若非迷如婆刺贪功,本不致有此大败……”
一见噶尔•钦陵如此急怒,达旺唯恐受到重罚,自是毫不犹豫地便推卸起责任来。
“放屁,某乃依令行事,是你自己贪功要争粮,倒怨起某家来了。”
迷如婆刺也不是傻子,自是知晓这会儿可不能嘴软,不待达旺将话说完,他已是截口反顶了回去,两名败将便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起来,直吵得噶尔•钦陵耳膜生疼不已。
“够了,都给本相闭嘴,滚,都滚!”
噶尔•钦陵震怒之下,自是无甚好气色,毫不客气地嘶吼了一嗓子,将二人一并赶出了中军大帐,自己却如怒狮一般地在大帐急速地来回踱着步,心里头的震撼感一浪强过了一浪,末了,猛然站住了脚,脸定定地朝向着东南方,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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