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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陇州急件。”
一见到李显的视线扫了过来,刘子明自不敢多有怠慢,紧赶着大步行上前去,将手中紧握着的小铜管递到了李显的面前。
“嗯。”
一听是陇州的急件,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想,只是眉头一扬,轻吭了一声,手一伸,已将小铜管接了过来,熟门熟路地旋开小铜管上的暗扣,取出了内里的一张纸条,摊将开来,只一看,眉头便已皱了起来——纸条上的字并不多,所言的就只有一件事——刑部员外郎裴守德已到了陇州!
来得好快啊,这厮到底想作甚?
裴守德被任命为彻查丘神勣遇刺案的主审官是去岁的事情,这消息李显自是早就知晓了的,甚至其离开洛阳的事儿李显也已得了线报,可却没想到裴守德来得如此之快,这才刚过去六天而已,裴守德一行便已赶到了陇州,一渡过黄河便可进抵兰州地面,如此快的行进速度显然不是来虚应差事的,这里头必有蹊跷,只是李显一时半会也想不透裴守德的真实来意,心里头难免因此犯起了叨咕。
“报,殿下,诸部落头人皆已至关下求见,请殿下明示。”
就在李显低头沉吟之际,却见萧队正从楼梯上冒出了头来,这一见李显正在沉思,不由地便愣了一下,但却不敢因之误了正事,微一犹豫,还是大步走到了李显身前,恭敬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李显有些子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之后,心里头已是有了决断,这便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子明,尔与士章一道去跟那帮子头人们谈谈,孤就不出面了,另,去将拓跋山野唤了来。”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刘子明与陆士章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应了诺,匆匆便下了城墙,自去忙乎收购谈判事宜不提。
“草民参见殿下!”
城门楼还是那个城门楼,面对着的也依旧是笑意盈然的李显,可拓跋山野却已是浑然没了早先觐见时的自信之神采,尽管进退行礼沉稳依旧,可低垂着的目光里却隐隐透着忧虑之色,一股子伴君如伴虎的恶寒感不自觉地便从心底里狂涌了出来。
“平身罢,孤一向不喜虚礼,相处久了,尔便可知根底,唔,此番孤能慑服北部诸族,尔之功大矣,孤向来是赏罚分明,今尔既立下大功,孤自不吝赏赐,尔拓跋一家所议定之赎买之数上浮三成,以为安家之费用,另,孤前番所言依旧不变,只是朝堂自有法度,孤却是不好一上来便给尔高官厚爵,就先在孤的卫队中屈就一骑曹,但消尔能忠心用事,一个万户侯是断然跑不了的,不知尔可愿随孤沙场见功否?”
对于拓跋山野的才干,李显甚是欣赏,也有心加以栽培,这便微笑着将所应给的赏赐一一道了出来。
“殿下厚爱,草民深感荣幸,只是草民却有一要求,不知当提不当提。”
拓跋山野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站将起来,躬着身子,抱拳应答了一句道。
“嗯,有甚要求便直管说好了,但凡孤能办得到的,断不会令尔失望便是了。”
李显所给出的赏赐已算是相当丰厚了的,别看赎买之数只上浮了三成,可整个黑党项所拥有的牛羊马匹着实不是个小数字,这一上浮拓跋兄弟几个最少也能多拿到数万贯的财货,再者,骑曹之位虽谈不上显赫,可李显的亲卫队却不是那么好进的,那可是全河西高级军官之摇篮,内里便是一个伙长,外放到地方,都能混上个校尉军职,更别说骑曹这个等级的军官,一旦外放,那至少也是中郎将之高位,换句话说,李显已是将赏格开得极高了的,这一听拓跋山野还有旁的要求,心里头不免有些微微的不悦,只是李显城府深,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颔首回答道。
“谢殿下,草民不求财货之上浮,但想请殿下恩准我兄弟三人一并从军,我等愿为殿下征战四方,虽死无悔!”拓跋山野一抱拳,言语诚恳地道出了所求之事。
“好,孤准了,山野能有此心,孤心甚慰,这河西不过区区一隅之地罢了,至于吐蕃,在孤眼中,也不过一草寇耳,孤并未放在心上,朗朗乾坤方是孤之舞台,山野既愿随孤,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得!”
能于顺利解决河西北部诸族的同时,收得拓跋山野这等良将之才,李显自是兴奋得很,这便猛地一拍几子,豪迈无比地说了一句,雄霸天下之心已是表露无疑……
河西的二月极美,草绿花红,阳光明媚,既无一月的寒冷,又无三月的阴雨之绵绵,纵使是天将午时,那日光却依旧不算炽热,照在人身上,有种暖烘烘的温馨,再有阵阵微风带来花草的清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不已,哪怕新上任的兰州刺史王庚已是在河西之地呆了有些年头了,可还是不禁陶醉在这等景致之中,微微走神之下,竟不曾注意到一骑报马已疾驰到了近前。
“报,王大人,钦差一行已到虎头山下,离此已不到三里。”
报马的职责便是报信,自是不会去注意王庚是否走了神,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单膝一点地,紧赶着便高声禀报道。
“啊,哦,再探!”
听得响动,王庚总算是醒过了神来,这便一拂大袖子,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将报马打发了去,他自己却是抬起了头来,远眺着里许外的山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的封疆大吏,谁都不会喜欢钦差的到来,为的便是不想钦差在自个儿的疆域里胡乱指挥,倘若这钦差是带着不明之意图前来的,那就更讨人厌了的,很不幸,王庚遇到的便是这等最令人烦心的局面——丘神勣遇刺的事儿王庚听人说起过,只是却并不甚清楚详细之情形,可却能猜到此事的内幕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王庚实在是不想被搅入其中,自打上任以来,他便对此案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将其束之高阁,却没想到这才刚过了两个月不到,彻查此案的钦差便来了,偏生河西大都督李显又不在兰州,王庚便是想躲都没处躲去,心里头的歪腻感就别提多郁闷了的。
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就算李显在兰州,身为刺史,王庚也须得配合此案的调查,这一条乃毋庸置疑之事,自不会是王庚心烦的根本之所在,真正令王庚头疼的是自身的立场问题,或者说是该不该配合裴守德查案,以及配合到何种程度的问题——河西诸多官吏中有大半是李显的嫡系,就算不是李显的心腹,那也是亲近李显之人,这一点王庚自是清楚得很,只是他自个儿却并不在其中,哪怕其甚是钦佩李显的才干,可却并没打算投入李显的麾下,只因王庚不想也不愿参与到血腥而又惨烈的夺嫡闹剧中去,他只是想当一个纯臣罢了,可随着裴守德的到来,站队的现实问题便已摆在了王庚的面前,该如何抉择自由不得王庚不头疼万分的。
“钦差大人到!”
不管王庚头疼不头疼的,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不数刻,一大队兵马簇拥着数辆马车从山梁处转了出来,径直驶到了一众迎接人群的面前,一声唱礼之后,便见身穿大红官袍的裴守德哈腰下了马车,但却并未急着上前与王庚寒暄,而是矜持地在原地抖了抖宽大的袖子。
“下官兰州刺史王庚见过钦差大人。”
王庚乃是中州刺史,正四品的官衔,比裴守德要高出了两阶,不过么,裴守德如今是钦差的身份,见官大一级,他要摆钦差的谱,王庚自也没得奈何,只能是肃容迎上了前去,持礼甚恭地见了礼。
“王大人客气了,客气了,本官奉旨查案,恐多有惊扰处,还请王大人多多包涵则个。”裴守德本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之所以摆谱,那是身份所限,不得不尔,这一见王庚给足了礼,自不会再拿架子,忙不迭地拱手还了个礼,笑呵呵地寒暄道。
“不敢,不敢,此乃陛下圣谕,下官自当奉旨行事,裴大人远来一路辛苦了,下官略备了些薄酒,还请裴大人屈尊指教。”
王庚尽管尚未决定好站队问题,可不管怎么说,该有的迎接礼仪却是万万少不得的,这便微笑着一摆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王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案情紧急,这接风宴就免了罢,且容本官在驿站安顿好后,再与王大人及诸位大人详谈可好?”
裴守德如此急地赶来兰州,可不是来吃吃喝喝的,在没十足把握前,他并不打算跟兰州官员们都做纠缠,对于王庚的邀请,自是不愿接受,这便笑着婉拒道。
“如此也好,裴大人,请!”
一听裴守德说出“案情紧急”四个字,王庚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颤,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僵,可在这等场合下,却又不好随便发问,只能是点头附和了一句,心中却暗自警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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