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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蔡府。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洒在蔡琰的小院。她在庭院中,怀中抱着一架古琴,琴名“焦尾琴”,这是当代大儒蔡邕的宝贝,因宠爱蔡琰于是送给了宝贝女儿。
她穿着一袭白衣,长发肆意垂下,没有任何的修饰,月光照在她那漆黑柔顺的秀发上,折shè出琉璃一般的光晕,她就像月夜下的嫦娥仙子,清丽绝伦的脸上永远带着无尽的淡漠之sè,明明不过及笄之年,却仿佛已经看尽了人世间的是是非非。
直到庭院间传出如同流水一般的琴音,她那淡漠无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期待,舒缓的琴音幽幽而来,听不到一丝杂音,节奏的控制也是好到了极处,她在心中回想起了小时候被袁熙捉弄的趣事,以及最近的一次相遇,女儿家的心事重重。
她的心渐渐沉入这极其令人安宁的琴音之中,琴声中蕴含一缕缕的哀婉,她饱读父亲蔡邕留给她的古籍,自然明白鸣琴以哀为贵,这种哀婉不是越悲伤越好,而是一种“哀而不伤”的境界,她原本无法理解的琴道,似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这琴声中蕴含着一抹淡淡的惆怅,恰如暮chun见落huā、初秋见叶落后对chun逝将去,美好时光难以久存却又无可奈何的惆怅,它是含蓄委婉的,正因如此,所以愈发动人心神。
这琴声的感染力竟然有这样的强烈!
她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幼年时常常听着父亲的琴音入眠的她,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自己的琴艺已入神品。
她的脑中不由回想起当年小袁熙的模样,懒散慵懒,雅致英美的脸上永远带着xiong有成竹的浅笑,忧郁狡黠的眼神如同秋水一般,然而他对高月总是温柔的、宠溺的。想到这里,蔡琰琴音一顿,再也找不到刚才的心境和感觉。
待到一曲终了,清风吹过庭院中的竹叶,竹叶沙沙作响,拂过蔡琰那绝美的脸颊,她蓦地感到一阵清凉,随意用手抚过自己的脸颊,竟想不到已经泪流满面。
佳人轻叹一声,天已渐明。
河北邺城。
有两日没去拜访那两位张良和萧何了吧,暂且再去尽一番力吧,毕竟顶级的谋士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但是他们去投奔曹操是袁熙不能容忍的,这是袁熙的底线。
然而,当袁熙带着许褚来到荀彧家的时候,管事却带着歉意道:“公子难道不知么,我家公子昨日已经去了兖州。”
心里咯噔一下,袁熙大惊失色,“荀先生可是带着郭先生去的,可说确切去哪个地方?”
袁熙又惊又怒,惊的是荀彧郭嘉的不辞而别,怒的是他们竟然如此看低袁家,看低自己,真当不识抬举,怪不得太宗皇帝李世民宣武门事变前夕,如果房玄龄等人犹疑就让尉迟恭杀了他们,果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管事摇摇头,“公子跟郭先生一同去的,但没跟小人说具体情况,袁公子要知道请问友若大人。”
袁熙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幽幽地望着南方天际的方向,“曹操真的那么值得你们辅佐么?”他喃喃道。
片刻后袁熙眼中冷芒闪现,“仲康,马上召集虎卫,一人三骑追击荀文若。”
许褚立即去召集人马,还征集了袁熙所部赵云麾下其他一些马匹。有些事不适合赵云这样的人去做的。
袁熙带着虎卫沿着通往兖州方向的官道一路疾驰追赶荀彧郭嘉,
半天后在一处驿站终于打听到了他们的消息,在确定路线无误情况下,袁熙下令轮换坐骑人不歇息地连夜追赶。
古有萧何月下追韩信,如今袁熙月下追郭嘉。
夜风袭来袁熙感到了阵阵凉意,但他心里更是冰凉。
幸亏几年来练习武艺骑射跟左慈的导引术,这点折腾对他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直到了清晨,众亲卫都人困马乏。
驿道上荀彧和郭嘉坐在马车边,郭嘉还是手捧一卷书朗声诵读。就要到下个长亭时两人听到了背后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片刻后他们看到袁熙带着上百骑赶上了他们。
两人显然想不到袁熙竟会追赶百里到这里,郭嘉的心里动了动,他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荀彧。
袁熙看到两人的马车立即赶上,下马后他负手而立缓缓道:“两位兄长要远行也不知会小弟一声,真是不够意思啊。”
荀彧带着歉意道:“见公子你事忙,又要兼领军中事物所以不好劳烦,显奕你的心意在下深为感动。”
袁熙仍旧淡淡问道:“那你们此去何处啊,可否告知一二?”
“颍川遭受大劫现我两且回去看看乡中有无幸存的父老。”荀彧幸幸答道。
“现在中原四处兵祸战乱可不太平,先生还是不要亲自涉险,再说先生家小皆在冀州为何忍心离去?”袁熙打马向前悠悠开口道。
荀彧笑道:“君子不避凶险,何况袁车骑乃天下英杰君子定会照料我家小。”,此话后世临死前陈宫说也和曹操说过,说完他拉了拉郭嘉示意他说些什么。
袁熙看荀彧走得坚决,他眼里掩饰不住地闪现过一丝冷芒,手里的马鞭紧了紧。
他可不想这两人去投靠曹操而成为自己的大敌,与其将来自己身死不如现在就绝了后患。就像如果房玄龄、杜如晦真的不参与玄武门事件,太宗皇帝李世民打算让尉迟恭杀了他们,袁熙此刻就是这种决心。
瞬间他脸色恢复,笑道:“两位先生执意要去,熙也无可奈何,期望两位下次回来之时能辅助冀州成一番大业。”说着袁熙背后的手朝着许褚等人打了几个手势。
荀彧拱手施礼,当他想拉郭嘉再次上马车时郭嘉却轻轻推开了荀彧的手,“我记得前几天二公子跟我打赌还欠我一坛好酒,现在郭某酒瘾发了想跟公子回去兑现赌约。”
“奉孝你这时做何?”荀彧有些着急道。
郭嘉向他拱了拱手说:“文若先去一步,待嘉再唠叨二公子一段时日。”
袁熙闻言疑惑中带着几分欣喜。荀彧想拉过郭嘉跟他说些什么,但郭嘉只是淡定不动。
荀彧无奈,只好取下郭嘉的行李自己先行,临行还嘱咐了一番。
荀彧马车走远后,袁熙将郭嘉拉到驿道边的亭子里,让军士在附近人家买来了些水酒吃食。
袁熙笑道:“我与奉孝一见如故,这些日子结交后更是有知己至交的感觉,你一定要在冀州多住段时日,让我尽地主之谊。”
郭嘉苦笑道:“嘉能不从公子意愿乎?只是望公子答应嘉一请求。”
“尽管说来就是。”袁熙此刻心情大好,不疑有他,示意郭嘉接着说。
郭嘉紧盯着袁熙的眼睛说道:“请公子放过文若,不要伤他性命。”
袁熙吃了一惊,手中酒杯一顿,略显尴尬,却笑道:“我跟文若交好怎会伤他,奉孝说笑了。”
“公子休要诓骗,方才我从公子眼中看出了杀意,如我执意跟文若去兖州恐怕公子的刺客就会等待在路上了吧?”郭嘉认真地说。
袁熙哈哈一笑不再纠缠而是举起右手说道:“我起誓,只要奉孝能留下为袁家办事,我决不会伤害荀文若。”
郭嘉点了点头道:“如此,嘉愿意为公子尽一份绵力。”
袁熙知道他现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自己的做法,但他已经决心,即使郭嘉不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让他投奔曹操。
邺城城郊
袁绍今天召集诸将准备涉猎,“乱世以武为本,治世以文,今天下未定当同诸位涉猎行武。难得诸位将军和大人齐聚邺城,不如,我们出城射猎,诸位以为如何?”
“好,出城射猎!”众人应诺。众人岂会扫了袁绍兴致。
随着袁绍一声领下,百十名袁氏集团的文武幕僚各自上马,在一千名骑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出了邺城,直奔郊外。
这种事情袁熙怎么会落下,从马厩里借了一匹马,夹杂在大队之中,带着许褚一块出了邺城。
以前的袁熙几乎没骑过马,幸好经过颜良赵云的辅助教导训练,藉此来锻炼身体平衡姓,袁熙此刻骑在马上随不能比徐晃等人,不过也算不错了在世家贵公子中。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微风和煦。积雪早已融化,青草刚刚萌芽,一眼望去,能看数里之遥,正是射猎的好时节。
袁尚一心想要抢回风头,一马当先,飞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
只见他胯下白马,疾驰如风;一身锦裘玉袍,手持强弓,腰悬箭壶,端的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几十只各色的猎狗紧紧跟在他后面,大呼小叫,吠声震天,真是狗仗人势。所到之处,烟尘滚滚,鸡飞狗跳。
队伍走了二十多里路,只射到了几只兔子和獾之类的小型猎物,这让袁尚很是扫兴,一路上只是手持强弓,并没有发箭,一心想要在文物幕僚面前射一只大大的猎物,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本事。
又走了几里路,进入了一片丛林。一只受惊的麋鹿被猎犬从草丛中赶了出来,发足狂奔。
袁尚大喜,嘴里喊一声,谁也别跟本公子抢,谁和我抢我射谁,纵马扬鞭,弯弓搭箭追了上去。
凌厉的一箭射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正中麋鹿的臀部,但是由于距离较远,麋鹿虽然感到疼痛,但是尚不致命,依然发足狂奔。
袁尚恼怒不已,纵马紧紧跟着,追了一回,看看距离近了,再次射出一箭。这次力道十足,再加上距离近,一箭正中麋鹿的颈部,当下扑倒在地,被一哄而上的猎狗咬死。
袁尚哈哈大笑,得意不已,吩咐部下驱散猎狗,把麋鹿装到车上。
见袁尚猎得麋鹿,众文武百官齐声喝彩,一个个夸奖道:主公真是好福气,生的两位公子,一个文采斐然,一个武艺卓绝,真不愧是四世三公家的后人,真有主公的风采!
夹杂在人群中,听着这帮幕僚对袁绍的奉承,袁熙心里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哼,就这点本事算什么,若是赵云在此,不用骑马,从看到麋鹿出现的那一刻,保证一箭命中,让它跑不出一百丈去。即便今生的自己,超过你这二流的箭术也是绰绰有余。”
“哈哈……诸位别在这里瞎咋呼,公子的箭术很一般嘛,射了两箭才把鹿射死,就被你们吹得追上后羿了。”
麴义在之前惹恼了袁绍,当着众人落了个没脸,心里很是不爽。再加上他骨子里就是个狂傲自大的人,此刻听着众人违心的恭维袁尚,心中更是不忿,当下借着酒劲大声的鄙视袁尚,心说我惹不起你袁绍,我笑话几句你儿子总该行吧?
袁熙正在心里鄙夷着,冷不防有人把他的心里话喊了出来,凝目看去,说这话的竟然又是麴义。
听了麴义的话,袁尚深感奇耻大辱,勃然大怒道:“麴义,你太无礼了,你说我箭术不好,那谁的箭术好?”
“江东小霸王孙策,孙坚的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据说勇猛无敌,能一箭射杀猛虎。”
听到袁尚询问自己,麴义决定和他讨论几句。
只是一旁的袁绍早就气的肝胆欲裂,差点坠下马来,咆哮一声:“麴义!你今天迟到在前,出言不逊在后,现在又借着羞辱我儿之际,暗地里羞辱我,你分明是耻笑我不如孙坚!你三番两次的蔑视我,居心何在?分明图谋不轨,左右,给我拿下砍了,以儆效尤!”
随着袁绍一声叱喝,对麴义早就不满的颜良猛地一推麴义,麴义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下马来,旋即被几个彪形大汉捆了起来。
麴义知道这张破嘴又惹了祸,当下也不敢挣扎,只能任凭侩子手捆绑,嘴里求饶道:“主公饶命,义是就事论事,绝无轻视主公之意,主公饶命啊!”北周和隋朝的贺若敦和贺若弼父子就是因为这个丧命。
“斩了!”
听着麴义还在嘴硬,袁绍一狠心,吩咐把麴义砍了。“主公饶命,义知错了,义酒后失言,主公法外开恩啊!”
想不到自己嘴上痛快了,脑袋却要搬家了。眼看着侩子手把自己摁倒地上,准备就地正法,麴义吓得磕头求饶命。
“诸位将军,大人,替义说上几句好话哪……”
见袁绍丝毫不为所动,麴义只能向他身边的幕僚求救,希望有人站出来替自己求情,免自己一死。只是他平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袁绍手下的文武幕僚,没有一个和他交好的,看到袁绍愤怒,谁也不敢出来替他说话。
袁尚余怒未消,抢在袁绍开口前,对侩子手挥手道:“快把这厮的人头砍了,啰里啰嗦的,聒噪死人了!”
“诺!”
刀斧手答应一声,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就要砍下。
“我命休矣!”
麴义见没人肯为自己求情,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心里只恨自己当初选错了主公。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跟着韩馥混。
“刀下留人!”
袁熙喊了一声,翻身下马,奔到袁绍面前,跪倒在地:“父亲大人,麴义乃是将才,杀不得呀!”鞠义虽然和魏延侯君集等人一样桀骜不驯但是确实有才能。
麴义从绝望中睁开眼睛,发现出来替自己求情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前些日子被自己当众羞辱了一番的袁家二公子,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心里惭愧不已,又盼望着袁熙真的能从刀下救自己一命。
至于袁熙为何站出来,自然有他的打算。
其一,唇亡齿寒,无论如何,自己是袁家的人,是袁绍的儿子,倘若袁绍败了,那么自己也就失去了靠山。如果一切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官渡之战后,袁绍必然走上覆亡之路,留着麴义虽然不一定能够扭转败局,但麴义在统兵打仗方面的确是个人才,甚至要强于张郃徐晃,到时候肯定能出上一份力。
其二,自己救了麴义一命,就算他以后不对自己感恩戴德,至少在心里也是感激自己的吧?到时候,自己再设法拉拢一下他,说不定就为我所用了。目前来说,麴义是袁绍麾下文武幕僚中最有可能被自己拉拢过来的人。不过袁熙想多了,鞠义这种人只服于势而不怀其徳。这是后话。
当然,前提是他今天不死才行。所以,袁熙才决定全力为麴义求情,保他一命。太宗皇帝李世民看李靖有才能,也是如此做保过救了李靖一命,可是谁知道李靖最后竟然保持了中立。
“显奕,是你要为麴义这厮求情?”
袁绍一手握着马鞭,怒冲冲的盯着袁熙道。要不是今天袁熙给他长了面子,早就砍了鞠义。
“父亲大人,休要和他废话。他知道什么军机大事,知道什么叫做军命出如山吗?请父亲大人速速下命,砍了麴义!”
袁尚恶狠狠的盯着袁熙,一面向袁绍力谏。麴义这厮当众羞辱自己,不杀他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愤怒。
袁熙对袁尚恶狠狠的眼神视而不见,向袁绍道:“父亲,今曰麴义屡次冒犯你,实在罪不可恕。孩儿恨不得亲自砍下他的头颅来,给你解恨。不过,孩儿也知道方今正是用人之际,诸侯环伺,虎视眈眈,北有公孙,南有曹艹,尚需父亲大人您统帅三军,扫荡诸侯。麴义虽然自大,但是尚可一用,因此孩儿恳请父亲开恩,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助父亲扫平天下。”
“显奕公子所言有理,麴义虽然自大,但是还算是个人才,望主公念在他过去的功劳上,饶恕他一命,命他戴罪立功。”
田丰听了袁熙的话,也翻身下马,施礼为麴义求情。
其实,袁绍现在还真的不想杀麴义,若不是被麴义再而三的冒犯,袁绍也不会如此暴怒。此刻被袁熙和田丰一分析形势,便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决定暂时饶恕麴义一次,等灭了公孙瓒之后,再和他算账。
“哼……麴义,今天念在显奕和元皓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麴义闻言,狂喜不已,跪倒在地叩头道:“多谢主公不杀之恩!”
又向袁熙叩谢,多谢公子相救,义没齿难忘。谢完袁熙又转身谢了田丰,多谢先生美言。
“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左右给我重责四十军棍,以儆效尤。”
袁绍余怒未消,喝令手下把麴义拖下去重打四十军棍。士卒领命,把麴义拉下去,狠狠的打了四十军棍,又拖了回来。
“多谢主公不杀之恩!”
虽然屁股被揍的稀巴烂,但麴义再也不敢抱怨了,趴在地上向袁绍拜谢。
“哼,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显奕和元皓说你用兵有方,能征善战,那么你率兵北上,给我镇守龙凑,搔扰公孙瓒,让他不得安宁,半年之内,若是不能攻克,提头来见!”
袁绍手握马鞭,怒视趴在马前的麴义,怒冲冲的训斥道。
“是,末将愿意去镇守河间龙凑袭扰公孙瓒,就算拼了姓命,也要完成主公的命令。”
吃一堑,长一智。麴义挨了打,甚至差点把脑袋丢了,此刻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袁绍吩咐返程,大队人马簇拥着袁绍父子浩浩荡荡的返回了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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