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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摩上意如此,拆分海军南下闽粤的那部分人,就得是精明能干的,而且还得是本事足够的,以及和西洋人打过交道的。
而且如果将来真的经略南洋,朝廷选人任用的话,也多半会是刘钰。南洋问题难点一个是打、一个是治,而且是和西洋人动手,不比倭人那不成器的水军。
这就需要一个刘钰的心腹人前往闽粤等地筹备,以便为将来经略南洋做好准备。
这里面的道道,倒是不用和刘钰讲的太直白,李欗只要讲一下这个驻节釜山的人选不是米子明、而是要把米子明扔到闽粤去,想来前面略作解释,到这里也就点透了。
实际上也是在告诉刘钰,自己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在大略上他绝对支持刘钰的南洋计划,不用担心海军换帅之后的心气。
说罢,又将一份名单递到了刘钰手里道:“这是我拟定的调派往闽粤的军官名单。都是些洋文学的好的、通晓地理水文、算数极佳的。至于说指挥练兵等手段,既是鹰娑伯选出的舰长,这倒自不会差。”
刘钰扫了一眼名单,心内笑而不语。
真就是现在怎么选,都跳不出刘钰门生的圈,索性将大量优秀的舰长们扔到闽粤之地,日后新鲜血液进入逐渐稀释掉刘钰的影响,最终主力舰队里都是天子门生了。
反正刘钰是主心骨,他只要不去闽粤,只在京城里,朝廷也自安心。
将来换了新皇帝也不用晚上都琢磨天津威海都是刘钰的人,如何睡得着。
不过南下的这批人素质极佳,馒头、杜锋等人都在名单上,一正一副,陈青海并未在南下的的名单上。
看得出这是准备让刘钰的嫡系去闽粤之地,这不用想也能知道,造船厂是不可能在闽粤等地开分厂的,军舰建造还是要放在朝廷可以控制的北方。
或者还在威海,也可能会迁徙到天津或者旅顺。
他也不在乎。
“殿下,海军乃公器也。殿下既是为公考虑,我内心也是高兴的。陛下既说要建京畿海防都督,以旅顺、威海为锁,锁钥京师。那这造船厂,也应迁到天津。重器不可放置于门锁之外。”
反正是不可能允许在闽粤开办造船厂,那么不如顺水推舟,提出更安全、朝廷更容易控制的天津,做这个顺水人情。
又显得自己绝无控制海军的心思,省的打完日本之后就先开始琢磨怎么防内了。
说是公器,实则是私器,只是这私人所有者是皇帝,这个时代那就只能说这是公器。
李欗听刘钰主动说起这个,忙道:“父皇也提及此事,将兵工厂、造船厂迁至天津。却如鹰娑伯所言,国之重器,不可放于锁外。”
“至于海军的家底,这一次前往威海也要清点清楚,划分权属。父皇也说了,一切照旧,只是鹰娑伯之前为海军搭了不少钱,父皇心里甚念。如今国库渐丰,这几年也风调雨顺,是以鹰娑伯搭钱的地方,日后也要走公账了。”
刘钰忙冲着西边拱拱手道:“为国效命,理所当然。之前之所以用私蓄,实乃是海军着实太费钱,只恐朝廷震惊。”
李欗心道何止朝廷震惊?我都震惊了,谁能想到真正养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得花这么多钱?
不过这件事倒不是养私兵这样上纲上线的事,而是皇帝自己也清楚,只是在海军没拿出战果之前,只能依靠刘钰想办法搂钱。但刘钰搂钱一不占田地、二不侵公款,而是琢磨着往外卖东西换银子,若无皇帝的默许,之前又怎么可能卖给日本战马兵书等等。
现在打完了日本,朝廷上下也算是认识到了海军的意义。又得了日本诸多赔款,皇帝便想着以后这些钱都走公账吧。
军饷刘钰是绝不可能用自己的钱发,那是嫌死的不够快。
但是大量的训练、提前采买的奇技货物,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还有海军的一些特殊津贴、画出大饼的退役补助和养老补助等,皇帝也需要得一个实数。
“既如此,殿下,我看咱们就尽快启程吧。不要在釜山这里多耽搁了。倭人也尽快派军舰送他们去松江,想来朝廷也都安排完了。釜山这边的事,也和咱们没关系了,礼政府的人和朝鲜这边谈,咱们军舰齐聚于此,朝鲜人也看到了。谈的时候,就不必这样了,倒显得天朝以力假仁一般。”
…………
威海。
自从开战以来,威海陷入了一阵萧条。大量的士兵出征,威海军营附近的畸形繁荣立刻现了原形。
海边,一些小贩每天都在石头上等着军舰归来。
每一次军舰归来,必有一波士兵的消费狂潮,尤其是大战之前之后,更是如同那些钱日后没命花了一般。
战胜倭国的消息已经传回,威海的百姓也陷入了一阵狂躁的兴奋当中。
昔年戚武毅在此抗倭,倭寇为患,多年过去,这里唯余传说,没有亲身体验过,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当年的仇恨。
但伴随着文登州大量的实学学堂开办,孩童们每日回来就讲述着学堂里的新鲜事,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有了一丝粗浅的国家认同。
这种认同下的兴奋背后,更多的还是海军归来、生意就好起来的期盼。哪怕连青楼的姑娘,都在盼着海军打了胜仗:打了胜仗就有赏赐,有了赏赐才舍得花钱;打了败仗,威海就是第一个被威胁的地方,人家肯定要先打威海,灭掉海军的威胁。
海军的军纪很好,去青楼不给钱要挨鞭打。那些水手们,一个个一出海就是数月,简直是色中饿鬼,又都觉得指不定哪天就死海上了,这钱当真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
围绕着这些发了钱就吃喝嫖赌、出海之前先发一两个薪水的水手,以青楼和饭馆为中心,卖卷烟的、卖火柴的、卖干果零食的、卖书本的、算卦算命的……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发展起来。
又伴随着开战之后海军离港,如同干热风吹下的蘑菇,干巴了、萎缩了。
海边的礁石上,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在海天交接之处先露出的桅杆,没有人在乎这证明了地球不是平的,却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的生意就要好起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萧条的威海顿时活了起来。
大量用军用扫盲简化字写就的标语被贴了出来,各处张灯结彩,如同过年。
没有什么千秋僭越一朝称臣之类的文雅话,而是各种奇葩的口语白话,飘荡在威海的大街小巷。
“庆祝战胜,本店海军买铺过夜八折、送一壶茶!”
“天朝万胜!回收倭货,啥都收,刀、俵物、漆器,只要你有,我们就收!(不收甲胄)”
“本店新菜,火烧倭都。海军用餐,一律八折,送辽东高粱酒半壶。本店正宗高粱酒,绝对不是南边来的甘蔗渣酒!”
这些奇怪的字,多半出自那些实学学堂的孩子之手。大量的男孩子在实学学堂学习,盼着将来做军官,作为一份既体面、又有钱的职业。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则在身前挎着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烟卷和火柴,穿着花花碎碎的衣裳,高喊着烟卷、火柴的叫卖。
或是提着家里树上摘下的新杏、春桃、葚子,用从她们哥哥或者弟弟那里学来的话喊道:“吃果子,出海不得坏血病!新摘的果子!”
军港出口处,已经堆满了人,站在道路两侧,高举着手里的篮子,等着休假的海军买她们手里的东西。赚点小钱,也好买条花头绳、或是过年攒出一套新衣裳的布。
有些文化的乡绅和当地富户商户们,则早早联合起来,敲锣打鼓,等着海军登岸之后迎接归来的皇子、伯爵和品级高一些的军官们。
就像是监狱忽然刑满释放了大量的犯人一般,舰队靠港后,成百上千的水手嗷嗷叫着冲出了海港。
或是手里提着分赃分来的倭货寻找买家;或是勾肩搭背朝着青楼、饭馆而去,不管是舌头还是别的地方,都素了太久,军纪又不准搞些太过分的勾当;或是买上一些果子,像是吃药一样往嘴里猛塞;亦或是从卖小零碎货物的女孩那里买上两串小孩玩意,回家给老婆孩子。
海军这边的军纪队也开始忙活起来,知道今天定又是个不眠夜,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得挨鞭子。
李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看着像是逃离的羊圈的羊一样的士兵,愕然许久,讷讷道:“这就是那支在东洋无敌的军队?”
刘钰笑道:“全世界都一个鸟样。殿下有专门的船舱,哪里知道对水手而言,上了船就是监狱。牢里说不定还宽敞些。这年月,买东西居然肯花钱的军队,就足够天下无敌了。殿下日后可要记得,军饷要发足啊,军饷发不足的部队,打不了胜仗。”
“谨受教。那我就先去见见那些士绅,鹰娑伯不喜这种场合还请自便。”
李欗知道刘钰要去找自己的幕僚,以便统计海军的家底子,便让刘钰自去,他自己顶着胜利者的威严,去给那些前来迎接的士绅商户们一个面子。
离开了喧闹的码头,只带了几个身边护卫,馒头跟在刘钰身后,绕到了康不怠在这里的宅院。
和外面的喧闹不同,推门进去,康不怠正在和一个秀才打扮的人在那弹吉他,也可能是鲁特琴,他也分不太清楚。
里面正在弹维瓦尔第的《d大调协奏曲》,刘钰也听不出,只是觉得这音乐颇为欢快,旋律很有生命力,有点像是四月份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暖融融的。
康不怠早就会玩吉他,大顺玩过吉他的也有不少,以前郑芝龙就弹的不错,这玩意也确实适合在枯燥的船上玩,海军里有不少军官玩过,刘钰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惊诧,反正是见的多了。
他也没急着打招呼,直到康不怠和对面的人弹完了,这才走进去。
“仲贤兄好兴致啊。”
康不怠起身相迎,笑道:“这几日闲的无聊,有人送来了西洋人的几套乐谱,玩玩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公子赴倭,不过走个形式,我连担心都找不到理由。”
那秀才打扮的人也知趣,问了声好,这就离去。等那秀才一走,刘钰便叫护卫在外守着,留了馒头在里面,开门见山地说起来关于“人口论四凶”之事,希望康不怠尽快照着思路写出来,他好往日本送个几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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