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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淡淡笑着,笑意并不达眼底,“是吗?那要劳烦岳家夫人开祠堂请族谱,好好查一查我淳儿姐姐的名讳可在你岳氏族谱上了。
我淳儿姐姐与你家早逝的大郎是缔结了婚约不假,可若没记错,我淳儿姐姐还未着熏黄翟衣上您家的八抬大轿吧,既然婚事礼仪未周全,我淳儿姐姐就还是甘氏女,算你哪门子岳家妇。”
“呸,我与你一小丫头片子说不着,你甘氏族长身体有恙不见客,少家主却是同意了此事的,当家人都应下了让你家堂房姐姐也我儿殉葬之事,你一要嫁的未婚女有什么置喙资格?”岳家夫人格外张狂。
少家主即甘棠大堂哥甘卫景,甘棠想起前几日甘卫景为她据理力争的场面,迷惑了。
她这位二哥是有什么病吧,能将人分裂成两个性子,一忽儿是个正常人,一忽儿是个跟他畜生爹一样的神经病。
莫说甘淳还未出嫁,便是她出嫁了,只要她有了孩子都不该被拉去给早逝夫婿陪葬,就算没有孩子,顶多她夫家将她锁在深墙内不许她随意出门。
这世道,万没有要一个家族还算得力的妙龄女子陪葬的说法,如此这般朝廷又不会给嘉奖,非要害死人家女儿,难道是想姻亲成仇吗?
“岳家夫人,你夫婿也死了,你为何不殉葬?”大表嫂怼回去。
岳家夫人气的脸色骤然就白了,“你,你……你又是甘家那房的,我岳氏门庭不欢迎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哟,自己怕死成,别人想求生就不成?岳家夫人,您家是帝都的土皇帝了?”
土皇帝这三个字分量可太重,这里可是皇城根底下,就是那一等权臣之家都不敢被人冠上这样的名称。
大舅母适时拦住大表嫂继续口无遮拦,“我乃西川卞氏媳妇,闫隆甘氏姻亲,岳家夫人,你家大郎早逝,我等都很伤怀,但若你想让我卞氏姻亲家的姑娘为你家大郎殉葬,那我只能说两个字,休想。”
甘棠无论嫁入那家都是甘氏女,甘家其他人过得好可能和她没关系,但甘家人要是过得差了,她一定会被人议论。
之前七叔父家把嫡女送去顺王府做妾,就引起过争议,也就是顺王府乃皇室,风波才没闹大,但二祖父家的一众小辈们被拉出去相看的时候,都会被挂上那就是顺王府家一小妻的母家的儿郎女娘的名头。
这名头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若是二祖父家一房在出一个被拉去殉葬的嫡长女,那二祖父家的姑娘们都别想再入家族颇有底蕴之家做正妻,再严重点,四叔父家的穗儿,大宗嫡房的甘棠甘橤甘梨等人,都要备受流言之苦。
“西川……西川一个不毛之地,那里的人也配来我苏州岳氏叫嚣?”
要说不知者无畏呢,西川确实不是一个十分富庶繁华之地,又因为那里为苻朝边境,苻朝才刚从战争中走出来二十来年,边境一直不安稳,西川的百姓的生活条件远不如闫隆苏州等地。
可西川卞氏,一个从先帝爷决定恢复国家运势,复起国家兴盛之时,就投向先帝爷,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家族成为如今颇受苻朝最高领导人敬重的大家族的人家,其家族中人,怎么可能不配来苏州岳氏一个旁支之家说两句公道话。
“岳家夫人,你见识浅薄就少说些话,西川在是不毛之地,亦是国朝领地,若非西川百姓从戎坚守,那里的蛮荒野人早打过来,要了你小命。”大表嫂又炸毛。
西川卞氏宅院内有一堆丧夫丧子,独身寡居的妇人,若是西川卞氏和岳家一般,一个女子丧夫丧子就要被拉去殉葬,那西川卞氏也别保家卫国了,天天办丧礼都忙不过来。
而且女子也并非半点用处都没有,她们虽不能上战场,可战前准备战后打扫她们都出得了力,大家聚在一处即热闹又有奔头,干嘛非要搞死她们。
“你,你这人……果然是蛮荒之地的人,说话都忒不知礼数,这事乃我岳家和甘家的事,与你卞氏有何干系,来人,给我把他们赶出去。”岳家夫人暴怒赶人。
大舅母,大表嫂及她们的女侍都是会些武功的,木黎木香也如是,她们一见岳家夫人翻脸,就做出防备,甘棠更是被她们护在最内圈。
“岳家夫人,我且告诉你,我淳儿姐姐未上你家花轿,入你家门庭,此遭她能来未婚夫婿灵前磕头,便是她的仁义,便是我三叔父一家的道义,若你还咄咄逼人,那就莫怪我在你儿灵前闹起来。”
甘棠话音落下,木黎就吹响她脖间特质的哨子,那些原本就跟普通护卫一般的卞府府兵就冲了进来,围在甘棠她们身边。
“岳家夫人,你放不放我三叔父他们走?”甘棠已经没甚耐心。
岳家夫人抿着唇,不松口。
“去把我三叔父三叔母大堂姐请出来。”甘棠冷声吩咐府兵。
府兵有序而快速的往卞家三进宅子搜寻,最后在一个上锁得屋子找到三叔父他们。
此时甘淳已经脸色发白,双目无神。
就刚刚,若是府兵们在晚一步,她就要喝下岳家给她的毒药了,她受父母教养,断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就让父母在别家受辱。
甘棠看了眼那一家三口,然后由府兵断后,快速退离岳家。
“三叔父,你们都先住到卞家去。”要说,三叔父一家也才从临县搬回来没多久,不想家里的污遭事刚有个论断,还没轻松两天,外头就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三叔母感激涕零,拉着甘棠的手,激动的不能言语。
三叔父一家上了马车后,甘棠她们也要上马车回卞府。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甘棠寻声望去,那打头之人便是之前和她在医庐闹起来的金集邺。
他被皇帝陛下罚面壁思过,其实应该要他登吕家门给吕循道歉,才可以出门,但几日前,惩戒刺杀太子的刺客的事进入尾声后,他爷爷也就是金太师上陈情书,就把他放出来了。
“哟,小娘子,又见面了?我与你当真是有缘分啊,在我表弟家也能见着。”语气相当轻佻。
“金氏郎君,慎言。”大舅母挑帘低斥。
金集邺没料到此遭甘棠并非独来,他面上多了一种名为憋闷的情绪。
“甘姑娘,我堂弟遭逢意外骤然离世,瞧你这架势,难不成想来抄了我表弟家?我表叔早逝,表婶寡居,独个儿养大一干表弟妹已是不易,如今你还来他们府上大闹,怕有不妥吧。”
“金郎君,你虽叫着岳家夫人为表婶,但此乃我甘家与岳家之事,而非你金家与我甘家事,到底隔了一层,你贵人事忙,还是少管为妙。”甘棠亦不退让。
金集邺笑的邪气,“呵,甘姑娘,我奶奶出自苏州岳家,她自幼就对一众兄弟姊妹多有照拂,我承她老人家教养,多关心岳家亲众也不成?
如今我表弟新丧,你们来不着素服就罢了,还带着这一干府兵大闹其家,可是仗着天恩,就目中无人了?你家这些府兵到底是愈矩的,若真放到朝堂上论,你觉着陛下还会偏颇你吗?”
“那你去告状吧。”甘棠不欲和金集邺多说,这个疯批嚯嚯的吴清韵跟孤魂野鬼一般,他日后若是倒霉了,她一定和吴清韵再踹他两脚。
吴清韵是私仇,甘棠是为夫报仇。
“不许走!甘姑娘,你来岳家大闹,就想这么走了,那让岳家脸面放在何处?让你家中长辈来领你吧。在下倒要看看你甘家耆老可会许你这般胡闹。”
甘棠打定主意不说话,只让府兵开路。
卞氏府兵虽未入军籍,可都是上过战场,和那些有籍士兵一般训练的,他们刀未出鞘,只横档在胸前,然后一字排开怒目而视金集邺的数十个护卫。
金集邺的护卫也如卞氏府兵一般,但同样仍不让刀出鞘。
这场争端,可以吵可以骂,独独不能先动手打。
卞家府兵走的极快,金集邺的护卫一开始还能以身躯抵挡,半步不退,但没一会儿,他们就被卞家府兵掀翻在地。
金集邺骑在马上,不发一言。
甘棠察觉自己的马车路过金集邺身边,她死死盯着那到模糊身影,十分气不过。
大舅母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平静下来。
两厢正要错开,又一马蹄疾行声传来。
紧跟着金集邺的斥责声就响起,“吕究易,今朝才在朝堂上被陛下斥责,如今你又违背律令在闫隆城跨马疾行,是想在被罚一次?”
甘棠听到是吕循过来,掀开了车帘往外看。
金集邺和吕循都还穿着绯色官服,显然是刚从朝堂上归来。
吕循给甘棠递去一个安抚眼神,然后对反击回去,“金集邺,你和尊夫人的命格算清楚了吗?”
说来,当年金家与吕家关系不错的时候,金集邺大婚,吕循还作为亲友团,替金集邺闯新嫁娘家门,如今他俩处于敌对面,曾经的友善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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