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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临溪草庐,不见李明昊的踪影,在瑰流意料之中。这家伙成天跑,没事闲的哪都不去,有些事情要和他讲,倒也不差这一会。
走进狭小的草庐,小姑娘明显更拘谨了,也不像先前随意而坐,甚至连白猫都不敢放下,就怯怯弱弱站在那里。
王姒之看出她的不安,揉揉她的小脑袋,半开玩笑柔声道:“害怕姐姐啦?”
小女孩拼命摇摇头,不说一个字。
她当然不会害怕陪自己睡了好几夜的温柔姐姐。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姐夫竟是“瘟神”太子。王姒之这么一问,爱胡思乱想的她,忽然就回忆起好多好多娘亲和姨娘讲给自己的隐晦故事,说那“瘟神”太子如何如何暴戾,如何如何轻佻,如何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如何折磨女人,
这些虽是无稽之谈,可小女孩天性纯真,不辨真伪,回想起这些添油加醋的故事,再看看那道忙碌煮茶的身影,忽然就面色煞白,整个人都要站不稳。
王姒之连忙扶住小姑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焦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瑰流闻声放下茶壶,快步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用武人的路数替她简单检查一遍身体,发现气机流转并无问题,应无大碍才对。正疑惑之际,看到小姑娘怯弱的眼神,当即就明白了一切。
他悄悄在小女孩耳边轻语:“偷偷告诉你,我是瘟神太子,你姐姐是专吃小孩的妖怪。”
王姒之当即踢他一脚,怒道:“这个时候还没个正经!”
瑰流揉着屁股,嚷嚷着疼,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
小女孩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地上打滚的男人,再悄悄瞥一眼生气的姐姐,心情就像雨过天晴般,豁然开朗,再无一点害怕样子。
瑰流滚到她身边,鬼祟祟道:“悄悄告诉你,你姐姐要把你吃掉。”
小姑娘摇摇头,腼腆一笑,“姐姐才不会吃掉我。”
心病心药医,见小姑娘已经放得开,瑰流也就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火炉上的煎茶已经沸腾,他连忙揭开壶盖,添了一些药材进去。
“那是什么?”王姒之疑惑道。
瑰流漫不经心道:“当归三钱、熟地两钱、白芍三钱、女贞子两钱、山药三钱、田大云两钱、旱莲草四钱、菟丝子三钱、何首乌两钱。我在古医书上学到的,说青木炭火煎茶,加入这些药材,助孕效果极佳。”
王姒之当即涨红了脸,又羞又怒,“我不喝。”
瑰流一脸看傻子的眼神,“没让你喝啊。”
说着,他掀开壶盖,轻舀一勺喝下,砸吧砸吧嘴,满意点点头,味道刚刚好。
他再次瞥向王姒之,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爱喝不喝,不喝别后悔。”
这时小姑娘痴痴笑道:“姐姐,你脸好红呀。”
两个人搭台一唱一和,使得绯红从王姒之的脸庞蔓延到脖颈和耳后,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瑰流苦着脸,“媳妇,你不爱我了。”
小女孩拽着她的衣服,天真笑道:“姐姐,我想要个小妹妹。”
王姒之红唇轻咬,摇摇欲坠站起身,小声无奈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瑰流让她喝了三杯的量才不情不愿的罢休。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助孕汤药,不过是从老住持那里取的药材,按照古籍里的方法煎成一壶,平时多饮,有静心去燥之效,尤其对戾气重的人有很大裨益。
之后,小姑娘和王姒之坐在床榻上,瑰流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三人开始闲谈。王姒之话不多,作为听客,总是被图谋不轨的二人说红了脸,后来实在忍不住,就抱着雪球儿跑到溪边坐着去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却深得六个姨娘的真传,比起瑰流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草庐里,二人谈得眉飞色舞,一见如故,恨不得就把酒言欢。
草庐外,晚霞粉嫩,像醉酒美人脸上的红晕。山上回荡着孩子们的嬉戏打闹声,远处树林已能见到暮色,这是一天中最宁静最祥和的时候。
临溪处,身子愈发圆润的白猫躺在石头上打盹。王姒之坐在一块平坦石头上,修长双腿曲卷,双手抱膝,下颚慵懒的抵着膝盖,胸脯略微被压出饱满曲线。
她怔怔出神,看着晚霞倒映的溪水,不知为何蓦然涨红了脸,一如天边的醉人晚霞。
李明昊闲逛一天,悠哉悠哉哼着小曲,回来时看到溪边的美人自怜,哪怕明知道这是弟妹,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暗暗感慨,这美人评的女子还真是好看,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万种风情。这以后可不能总花银子逛青楼了,老实本分攒点老婆本,取个美人评上的女子,然后鱼水之欢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打过招呼后,他径直走向草庐,发现里面没人,看见桌子上有一壶浓茶,刚好觉得口渴,于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味道不难喝,就是有股中药味,茶香也不是很浓郁。
而这边,送小姑娘回草庐返回来的瑰流,看见那道溪边独坐的身影,便放慢脚步,悄悄来到她身后。
他在她毫无察觉时,用手遮住她的双眼,故意用一种怪异的声音,询问道:“猜猜我是谁?”
王姒之没有回答。
瑰流也默不作声了,一下子迈到她身前,然后蹲下,静静注视着她。
她不敢和他对视,内心忽然很紧张。
想过总会有这么一天,却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
瑰流伸出手,轻轻掐住她的脸蛋,轻声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见她不答,他继续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她?”
王姒之低着头,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泪水。
瑰流面无表情,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对视,再问道:“回答我。”
她痴痴看着他,红唇紧咬,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瑰流眯起眸子,冷声道:“王姒之,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回想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只是觉得天塌了。
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他那么爱你啊,就一定会接受这样的你。
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姒之猛地甩开他的手,凄然决然道:“她是我,我不是她,如果你爱的是她,那我可以走。”
“什么嘛。”瑰流懒洋洋起身,嘴角翘起,“什么她是你,你不是她,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个人嘛。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吓死我了嘛。”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你,但是爱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你王姒之所有的样子,我都很爱。”
瑰流认真道:“我不管你是谁,不想说就不必说,哪怕能睥睨天下,但在我身边,你永远只有一个身份,你是太子妃,是我未来的皇后。”
见她依旧深深低头,瑰流怒喝道:“看着我!”
她抬头看去,心头一紧。
原来瑰流笑意盎然注视她,那种眼神是要咬人的前兆。
下一秒,他一双牙齿已经微微嵌入王姒之的脸蛋。
一道细小闷哼响起,瑰流心满意足松开嘴,满意笑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又香又甜,真好吃。”
王姒之趁机挣脱他的禁锢,颇为厌弃的擦了擦脸蛋上的水渍。她自然看不见那一圈发红的牙印,不过却能感觉到酥酥麻麻的异样。
起初,她其实真的很烦这个举动,男女亲昵很正常,无非也就亲亲抱抱,甚至鱼水之欢,可咬人算什么啊?这难道有什么值得享受的地方吗?
可她如今再想想,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也许这就是他无伤大雅的小癖好吧。爱一个人,不能只爱你所爱的。真正爱他,当然要爱他的好,但更要去接受他的不好。那种“择其优而爱”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满足自我的自我怜爱,是一味的单向索取,根本不配称为爱情。
“还委屈吗?”男人小心翼翼问道。
“你爱我,我就不委屈。”
她奶声奶气道,心情好了许多,破天荒主动牵起他的手。
溪水潺潺,像是一条发亮的银带。一轮雪白钩月高悬空中,星光隐显,晦明不定。
王姒之小心翼翼摸了摸他胸口上的伤,情绪蓦然低落,心疼和愧疚皆有,小声道:“还疼吗”
瑰流笑着打趣道:“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你还真不吐骨头把那四个人吃了?”
王姒之明显不太在意,淡淡道:“他们的肉有什么好吃的,我只是吃了他们的人性。”
瑰流愣了愣,“然后呢?他们就消失了?”
王姒之轻嗯一声,说道:“我吃掉人性以后,他们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瑰流小心翼翼道:“小姒之,你跟我透个底呗,你到底是什么啊?”
王姒之微微歪头,嫣然一笑,舔了舔红唇,娇声软语道:“再问,再问就把你吃掉。”
瑰流哦了一声,不甘心撇撇嘴,但也只能善罢甘休。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姒之轻声道:“那个小姑娘家境命苦,娘亲冬天上山被拖下水,染上重疾至今卧床不起,她好几个姨娘也全被扒衣羞辱过,还有个她最喜欢的姨娘,被卖到了青楼。”
瑰流嗯道:“你放心,我已经飞剑传书回去,娘亲会派人解决一切。以后的茶商白家,每月会从官府拿到十两金子,只要不嫖不赌,足够过大富大贵的生活。另外,等咱俩回京的时候,就把小姑娘带着,让她去国子监好好念书,她很聪明,是我平生首见,只要她肯用功读书,未来或许会成为当朝女宰相,最不济也会有二三品官位。”
王姒之点点头,轻声道:“可惜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这么幸运。”
“没办法,世道就是如此。”瑰流向后仰头,仪态慵懒,轻声道:“回了京,你就能见到你爹了。以后我还要拿这座天下作聘礼,亲自上门提亲。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会不会刻意刁难我,唉,真是想想就烦啊。”
王姒之噗呲笑出声来,想想那副男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她就觉得有趣。
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才刚刚迈入甜蜜热恋的爱河。
可二人并不知道,王龚乔出狱那天,就已经一头撞死在红柱上面。
那是他活了一辈子,第一次真真正正硬气的像个男人。
以死胁迫,不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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