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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幽州边境,北地荒原。
干裂的土地上没有一点绿色,生命存在的痕迹尽数被抹去,便是那些树木也只留下一截截灰色的躯壳,错乱歪斜的立着。
一把三尺来长的剑抵住树干,嗤的一声就开了个口子,慢慢的削了进去。
“是这里没错了。”
水汽都被什么夺走了,这些树是渴死的。
干瘪的树皮剥落,他抬起头,远望极处,也都是成片的死林,与周遭没什么不同。
九州之一,比沙州还要荒凉的地方,少有人烟的原因,估计和传闻中的差不多。
“该是正午的时辰了。”
他抬起头,却见一层厚重的云盖在天上,几乎不漏一点缝隙。
这般光景里,就是那些个黑影错乱的立着,隔了一定距离,也分不清是树,还是其他的东西。
他穿行其中,归剑入鞘,寻找着什么。
“咔嚓”,
待他离去不久,一截枯枝上,慢慢攀上一只黑色的手掌。
——千里外,夏九州,京州,京城。
“他到地方了?”
深宫内,躺在长椅上的老者似乎是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问道。
守在一旁的老太监弯下腰,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老人点了点头,忽然咳嗽了起来,不重,却有些痛苦。
老太监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几粒金丸子,小心的喂给老人,
金丸入口即化,似清流入腹,缓解痛楚,心肺间的燥热也慢慢压了下去。
“挑一些人,去看看。”
他闭上眼,轻声道,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老太监等了许久,见老人没有其他的吩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京城,付家府邸。
“昨个晚上,就走了。
听说是去了北边,那地方,缺水少光,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啧啧——”
走在长廊上的张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小池。
他一身简单的绿色常服,只是嗓音尖细,白面无须,配上语态音调,身份自是难以掩饰。
此刻他出了宫,享受起难得的闲暇时光,看清水莲花,心中不由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个这样的院子?
“张公公?”
“啊,噢,付大人,咱家刚才说到哪儿了?”
张公公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官员道,
那官员约三十年纪,相貌普通,五官无甚出奇的地方,“正说着驸马呢,听说......”,付浅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遭,才小声道,“是个道士?”
“不像。”张公公凝神想了想,摇头道。
“咱家看他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没穿什么道服,就一件很干净的白衣。
至于道术什么的,反正我是没看见,咱家这种奴才,也不懂武功,不明白这事儿是怎么传出来的。
只是——”
“?”付浅凝神静听,
“驸马确实是个人物,炼丹很有一手,几粒药丸就解了太医都没办法的病。”张公公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园子里的珍禽异兽可就遭殃了,伤的伤,死的死,大家都说怕不是用它们挡了灾。”
“难不成病的人真是,皇——”,付大人似是注意到了什么,闭嘴不言。
张公公也点了点头,“大致就是那些了,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宫里的事情,咱们这些个小人物,就别多嘴了。”
“公公说的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外厅,
只见大方桌上摆满了一堆瓶瓶罐罐,正由几个人分拣好装在不同的包袱里。
“这就快收拾好了?”
张公公眯着眼,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付家的管事,的确很机灵。”
“公公谬赞了。”
“那些个花,下次要是有了,我会再留意的。”
张公公咳嗽了一声,“你们这些文人的小兴趣,我都懂。”
“谢过公公了。”
付大人拱了拱手,命属下将东西包好,再塞了两封银子,把张公公送出门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沉着脸走回府里。
屋子还是屋子,只是内厅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正将一片片花瓣洒入沸水中,
“问清楚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
似乎,是接了圣旨才出宫的。”
那人轻咦一声,“何以见得?”
“驸马一向独来独往,亦不曾听说与谁交好。
除了陛下的旨意,不大可能有谁能使得动他。”
“北境,北境啊。
付浅,你可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
“这.....”,付浅犹豫了半晌,终于道,“只是听说那里有一只凶兽,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他去北境,找那凶兽做什么?为民除害吗?”
那人说了一声,旋即摇头失笑,这般事情哪里会有人信。
付浅想到那张公公说的,心里有些推测,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主子来的急,也没准备待多久,喝了些茶水,交待了一番布置,也就走了。付浅于是交待了几个家仆,花了些银子,请了些猎户。
此时正是入秋之际,京中也有些猎户来市集交易,用一些打来的东西换些银钱为过冬准备,见有人出的起大价钱,也乐得呼朋聚友,一起去贵人家长长见识。
摸着一卷豹皮,付浅佯装兴致道,“你们可曾去过幽州?我听说那北境之地养有猛兽,皮毛做成裘子,甚是暖和。价值百金,可为珍宝。”
十几个猎户见得小桥流水,落英缤纷,都是无比羡慕的样子,想着这一趟京城不算白来,总算是知道京中贵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正待恭维几句,讨个吉利,一听这家主人提起北境,纷纷变了脸色。
“贵人从哪里听说的?”
“北境?那是死地啊,哪有什么百金至宝,贵人莫信,都是些江湖骗子,凭空说些昏话,误人性命哪!”
“可不是,我家大哥就是去了那里,再也没回来!”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往常壮实勇猛的汉子此刻竟是比那些个妇人还碎嘴,吵个不停。
付浅挥手,止住欲喝止的下人,任由他们说着,不时插上一句,慢慢引导着话题的方向,
“皮毛什么的,做不得真,倒是猛兽……”
“听说是个猿怪?长得比山还高!”
“胡说,那么高的妖怪哪里藏得住?也就两人高吧,不过皮硬的狠,寻常人二十来个,都摸不着边,啧啧。”
真有妖兽?付浅暗暗想到,驸马找它莫不是为了……
——北境荒野,
死寂的枯林里,一个影子掀起一路烟尘,用身体把沿途阻碍的枯树枝桠推了个干干净净,平坦无比。
狼狈的爬起身,它竟没有一点犹豫,手足并用的拨拉着地面,朝另一头全速跑着,不时回过头,那双血红的瞳里透着一股子惊惧。
待得尘埃落定,它的身体也显了出来。
硬比黑岩的皮毛油亮亮的,裹成一片,此刻却是分成了好几瓣,血肉模糊的伤口横七竖八的遍布脊背与前胸,猿怪约有三丈来高,行动迅速,只一跃就过了十几棵枯树,带出一阵声势。
可惜就是这般力量亦无法压住它的恐惧,在它耳边的那个声音越发近了。
那是一个脚步声,人的脚步声,不重,但很稳,每一次响起都隔了一段时间,但每一次响起,都越发近,无论它跑了有多远。
直到那个脚步几乎贴着耳背,才传来那个男人的话。
“你还能跑去哪儿?把你的妖力,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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