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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文耀紧闭双眼,只是幽幽一叹跪在地上:“臣无话可说,是臣无能,才让广东官场烂透了,只是恳请皇上能放了臣妻,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
“夫君!你若是入罪,妾身也不会独活。皇上,我家老爷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是不是搞错了?一定是有奸人陷害!”贡慕儿直视朱祁镇说。
夫妇二人执手相看,都想让对方安然无恙。
朱祁镇不禁感叹,好好去谈情说爱,写写言情,快乐的做一对痴情鸳鸯多好,偏偏要做官,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你们夫妻二人倒是情意绵绵,恩爱的很呐!项文耀,你若是拿出对妻子一分的用心,用在百姓身上,黄萧养也不会出现。”
“贱内胡言乱语,皇上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是臣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没有当好这个父母官,请皇上治罪!”项文耀将贡慕儿拉到自己身后。
贡慕儿虽然不情愿,可面对上朱祁镇身边凶神一般的锦衣卫,还有那些带刀的将士,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自打她出生后,父母就往贤妻良母的方向培养,自然没有市井女子的泼辣大胆,如今又怎么能不怕?
朱祁镇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项文耀,这些日子又意气风发,支棱起来的藩台大人,身上的官服虽然因为之前的跪行多了点褶皱,可那头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依然可见用心。
视线移动,项文耀身边是李茂、夏延等人,再往后才是跪了一圈的数百位各衙门的官员。
就算是论罪,也是官大的跪在前面,更有机会跟皇上吐吐苦水,说上两句不得已的分辩话,争取能有一个轻判。
如今的大明律已经不复朱元璋时候的严苛,可就算是如此真要是依律行事,那这满院的官员依旧能杀了大半。
要是按老朱定下的大诰来算,在跪的各位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这一杀,空出来的数百个差事让谁来做又是一个难题,这些可都是这位藩台大人的功劳。
“莫纷争、少疏漏,你算是把这六个字学明白了。”朱祁镇视线回到项文耀身上。
“项文耀,你一个封疆大吏,整天就
知道独善其身,朕想问问你,你独善的了吗?”朱祁镇眼神越发冰冷。
永远都有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连顺便喊一嗓子的事都不愿意做,哪怕喊这一嗓子能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依旧是视而不见。
项文耀默然无语,身后传来妻子低低的抽泣声。
耿九畴作为刑部右侍郎,又是出了名的廉吏,自然对于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没有好脸色。
“皇上,您看是等朝廷派人过来再行论处,还是今天就将这些贪墨之徒法办?”
朱祁镇没有说话,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烛火于眼中摇曳生姿,一时间花园中连呼吸声音都压抑下去。
汪掌柜家中,一声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啊!当家的!”汪掌柜的妻子汪李氏惊叫一声,身子软倒在地。
汪掌柜自进家将自己关在了屋子已经半天,汪李氏做好晚饭后,本想趁着给自家男人送饭的机会,再劝上几句,却没料到开门就见到了这样一幕画面。
只见房门大开,汪掌柜挂在房梁上,双脚微微晃动,身边是被踢翻的凳子,一旁的桌子上有一壶被打翻了的烈酒,正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年迈的父母听闻声音赶来,见此情景,老母双眼一翻吓昏在门口。
老父踉跄两步,将将稳住身子,又赶紧去掐自家老太婆的人中。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愣在汪李氏身边,瞪大的眼睛中除了害怕,还有害怕。
依旧是狮子洋方向的出城水路,公子苟简与老仆宽伯乘着来时那艘小船离开。
苟简依旧站在船头,西北风自身后吹来,将几缕不羁的长发吹起,于眼前狂舞。
夜色渐浓,脸上没带什么表情的苟简,状态格外的松弛,身形散漫的放在那里。
宽伯回望身后城池,繁华似在眼前一般,惆怅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苟简问。
宽伯回过神来慢悠悠的说:“人老了就恋旧,住了几年突然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哈哈,宽伯,你这样可是
少见啊。我可记得你原来是带兵戍边的将军,那大漠孤烟的一看就是多少年,也没见你提过,怎么还对这么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有了感情了?”苟简笑言。
宽伯摇了摇头说:“老奴前半辈子都交代在马上了,就像一把刀一样被人用着。也只有跟少爷待在一起之后,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呵呵……”
苟简沉默片刻,声音虽低却坚定无比的说:“我以后一定让你好好养老,就在那间大宅子里!再给你娶上几房媳妇,到时候你也努努力,多生几个娃娃帮我管家!”
《一剑独尊》
宽伯语气却有些担心的劝道:“公子,老奴都这把年纪了,那还能生什么娃娃。您还是早些娶妻生子,趁着老奴还能动,也好帮你带带。”
苟简突然回头直视宽伯,一言不发的看了好久,才终于又扭过头去,平淡的问:“那人安排好了吧?”
宽伯见少爷不理自己的劝,只能暗叹一声。
嘴上答道:“现在应该已经上吊了,少爷可以放心。”
“别再出什么差错了,不然家里不好交代。”苟简又嘱咐一句。
而此时距离小船不远的江面上,一艘官船缓缓驶来,朱祁镇就如苟简一般站在船头,静静享受着有些微咸的海风。
“公子,外面开始冷了,还是早些进舱内休息吧?”金齐如进广州时那样劝道。
朱祁镇摇摇头,良久突然开口:“拿壶酒。”
“可是,您这身子刚好,恐怕不宜喝酒吧?你说是吧熊先生?”金齐救援似得看着熊宗立。
熊宗立看着朱祁镇说:“不如搬张桌子,我们跟您一块喝两口?”
“熊先生,您!”金齐急了。
“公子郁结已结,现在适当饮酒可以助气血,放心吧。”熊宗立解释道。
见朱祁镇没有拒绝,樊忠跟着二人一起回到船舱,身边留郭懋保护。
“公子宽心,蛀虫这次除净了,广东百姓以后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郭懋说。
朱祁镇依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穿过,仿佛可以直达大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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