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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现了新的物证,仵作还要对河里的浮尸进行验尸,几位主审官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暂时休庭,择日再审。
叶琼一行人回到叶家时,气氛有些沉闷。
因为今日三司会审,崔利又觉得叶家已经没有了什么重要的物证,锦衣卫昨日便全部撤走了。
廊下,沈太夫人正身穿诰命服化着大妆,等着叶琼她们回来。
叶琼见到身姿笔直的祖母,忍不住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祖母”,沈太夫人回过身来,见她们面色颓败,忙问发生了什么。
叶瑾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听到最后京郊桥梁处的人命,沈太夫人愁眉深锁,说:“这事情到这里,说明幕后之人不只是要咬死叶家,更是要借着叶家把晟王旧案翻出来把朝堂闹个天翻地覆,背后之人,莫非是几位皇子中的一个……”
“母亲,慎言。”谢氏小声提醒道。
沈太夫人不在意地道:“他们敢做我们就敢说。如今太子虽立,但太子才十岁,怕是那些皇子没有几个服气的,这才要将朝堂搅乱……”
沈太夫人看着阴晦的天色,叹道:“风雨如晦啊。”
在场的几人均惶惶不安起来,叶琼的心中也是一声感慨。
祖母分析的没错,前世叶家谋逆案后的朝堂,确实是血雨腥风,直到二皇子即位后都没有断绝。
“好了,琼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沈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叶琼的手,“我大妆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万一三司会审出了什么事故,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出面吗?他们要闹,我们陪他们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闹得过谁!”
“祖母……”叶琼羞愧难当,叶瑶和叶瑾的脸色也十分灰败。
“信我贴身藏着,你们放心。”沈太夫人笑道,又嘱咐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鹭,“白鹭,我这几个孙儿孙女就拜托你照看些,我担心会有麻烦,你以后就跟着琼儿听她调遣吧。”
白鹭郑重地点头应下。
沈太夫人交代完,便走出叶府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
叶琼在沈太夫人走后,才果断地对谢氏说道:“阿娘,我们不能那么被动,就让我和哥哥去桥梁那边看看吧,最好能看到尸体……”
谢氏当即皱起了眉:“你哥哥还好说,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跑去看什么尸体?”
叶琼住了嘴,换了个说辞:“哥哥带我过去看一眼,我远远地看着就好,最好能看得到仵作的验尸单。”
谢氏叹了一声,正想同意,二门外叶管家的声音却传了进来:“太太,卢公子求见。”
“少丹?”叶瑾疑惑道。
卢少丹等不及,已经自己直接踏进了院门,甚至来不及行礼便道:“出事了,百姓听说桥梁下出现浮尸的事情,都信了叶家要替晟王招魂的事情,闹着要拆了那座桥!”
“什么?”谢氏来不及反应,只感受到身边两阵风吹过,叶琼和叶瑾早就不见了踪影。
谢氏一愣,再眨眨眼,卢少丹也不见了。
“这些孩子!”谢氏骂道,心中却是宽慰,又吩咐了白鹭,“白鹭,我求你去跟着琼儿保护她,你愿意吗?”
白鹭点点头,也拔腿就走。
叶瑶扶住了谢氏的胳膊,说:“阿娘,没事的,琼儿有自己的主意,瑾儿也在呢,更何况还有卢公子。”
谢氏点点头,心中犹是不安。
桥梁建在京郊,离杏花巷有些距离,为了速度,几人舍弃了马车,选择了骑马,等马牵出来后,叶瑾才一拍脑袋,说:“完了,我不会带人啊!”
“我会,上来!”卢少丹向叶琼一伸手,叶琼默契地拉着他的手翻身上了马,卢少丹夹了夹马肚子,马便冲了出去,只留给叶瑾一个潇洒的背影。
叶瑾一愣,但还是飞身上了马追了上去。
而另一边,大凉的皇宫外,沈太夫人站在宫门外已等了有一会儿了。
守门的将领看不过去,劝道:“沈太夫人,你这是何苦呢。太后上次就没见你,这次依然不会见你的。”
沈太夫人摇摇头,最后感叹一声:“我也没想走到这一步。”
守门的将领疑惑,沈太夫人却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刻着凤凰的金牌,递给将领说:“这块金牌还是当年太后娘娘做皇后时赠与我的,说是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劳烦大人再通报一声吧。”
那将领吓了一跳,忙拿着金牌进了宫门去通知女官了。
沈太夫人捏了捏自己发酸的膝盖,心中百感交集。
叶琼一行人到达京郊桥梁处时,工部的官员正带着京兆尹府的衙役与百姓对峙。
叶琼在卢少丹的帮助下翻身下马,叶瑾则奔向桥梁加入到了工部这一方,百姓见有叶家人加入,更加愤怒了起来:“为什么不让我们拆桥!都死人了,谁知道他们叶家下次会不会再咒死两个人给逆王叫魂!”
百姓说着,气焰愈加高昂,握着手中的铁制农具一步步靠近。
工部这边都是末流小官,官位最高的是在叶祁舒手下做事,但并没有被牵扯进叫魂案的工部员外郎周良,此刻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这些百姓。
叶瑾高声喊道:“如今案件尚未审结,此事还没有定论,桥梁不能拆!”
一个街头无赖模样的人听着唾了一口,道:“不拆?不拆说不定下次死的就是老子!让开,这桥必须拆!”
“不能拆!”叶琼走了出来,站在两方人之间,百姓见她年龄尚小又姿容绝佳,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收了收武器。
叶琼向着百姓行了一礼,震声说道:“如今秋汛将至,桥梁至关重要,此桥是沟通京郊与内城的重要通道,不能拆!”
提起秋汛,部分百姓的神色松了松。
今年的秋天断断续续下过雨,看这天气,今日还好,但后面一段时间还有得下呢。
见百姓的神色略有松动,叶琼再接再厉地说道:“京城四角的望火楼,京杭运河的码头,那都是我父亲参与督建的,你们可曾看到过那几处损坏过?”
有妇人听了忍不住替叶祁舒说话:“我家当家的就在码头工作呢,说过叶大人主持将码头修过以后,码头搁浅的事故都少了。”
百姓握着武器的手略松了松,却又有家就在桥梁边上的几户说:“你们别信!你们是没有见过那尸体被捞出来的样子,都泡肿了,只有脑门上的字清晰的很!你们不怕,不怕也成了河里的浮尸吗?不怕晟王再打上京城?”
不知是哪句话又说动了百姓,他们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恐慌的表情,依旧闹着:“拆桥!”
拆桥!
叶琼狠下心,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向自己的头发剪去,却被卢少丹捏住了手腕。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卢少丹劝她,眼中满是痛惜。
叶琼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叶瑾的阻止,在卢少丹放了手后就剪下一大缕头发,将头发缠在手上摊开给所有百姓看。
“叫魂需要头发,我的头发就在这里,你们若想要,每个人都可以来向我拿!我就在这里,随你们来咒!”叶琼伸着手,百姓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向前。
叶琼一笑,扬起手,让风带着长发吹落水中,道:“你们看,我愿意让出我的头发,可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可见叫魂之事是假的。如果你们依旧不信,叶家每个人都愿意给你们自己的头发甚至生辰八字。”
叶琼的语气坚决,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们,还要拆桥吗?”
众人被叶琼的动作镇住,不知该如何行下一步。
叶琼心中却有些忧虑,她知道,即使是这样的做法,自己也撑不住多久的。
但愿祖母赶得及。
宫门外,沈太夫人已经几乎站不住了,宫门终于打开,太后身边的女官如意面无表情地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太后娘娘说了,请您有什么心愿直接和我说就好,但是朝堂之事太后不能插手。”
沈太夫人一把抓住如意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请告诉太后,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
如意刚想拒绝,就发觉沈太夫人正在她的掌心里写字。
随着笔画一笔笔增加,如意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点完那一点,如意已经完全换了一个神情,神色凝重地向沈太夫人又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沈太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太后娘娘。”
说着,如意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宫门很快就再次打开了,如意恭敬地低头说:“沈太夫人请随我来,太后想要见您。”
沈太夫人跟着如意,心中不知是喜是怒,最后还是一声喟叹。
幸好琼儿教了她如何应对,否则,自己怕是宫门都进不去。
多年好友之情,到底比不得宫闱深深。
太后一见到沈太夫人,便急切地问:“你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
沈太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太后的情绪如此失控,她不慌不忙地取出信封双手奉上,太后夺过信封便看了起来,对于那封信她没什么反应,对于那封鉴定书倒是惊讶出声:“是邹双瑞的鉴定书?”
沈太夫人一语不发,太后已经收好了信,吩咐下人:“摆驾乾清宫。”
说完,太后才意识到沈太夫人还在,回过头态度亲昵地拍着她的手说:“老姐姐放心,有这东西,虽不能完全还你们叶家清白,但至少哀家和皇帝心里多少会有数了,你放心回去吧,叶家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
沈太夫人恭敬地行礼退下。
太后的神色更冷了下来,忍不住和如意说道:“原本还以为是他的遗物,白高兴一场。不过也不知是哪个不安分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要借着他大闹一场,还是要让皇帝心里有数才好。”
如意低头称是,扶着太后上了轿辇。
京郊桥梁边,因叶琼剪发带来的震动已经慢慢退去,百姓一步步靠近,但对叶家的态度好了不少:“我们也只是想拆个桥而已,毕竟死过人太过晦气了,还请各位让一让。”
叶瑾和卢少丹将叶琼护在身后,快要完全被逼到桥下。
叶琼心中有些绝望,难道就这样看着父亲的心血被毁吗?
桥梁边又响起马蹄声,一队朱衣的锦衣卫列队拔刀,将不明所以地百姓冲散逼至桥下,另一队则守在了桥下。
崔利翻身从马上跳下,向百姓解释道:“各位,请听我一言,陛下有言,叶家叫魂案如今尚未水落石出,也没有实证证明此事与晟王有关,还请不要妄加揣测,请静待案件结果。”
有百姓疑问道:“那为何不让我们拆桥,死了人太晦气了。”
崔利勾唇一笑,瞬间杀气四溢,让在场的百姓都忍不住抖了一抖,恍然想起此人也是锦衣卫出身。
锦衣卫办案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崔利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此案审结之前,此桥犹属于工部,是大凉的官方产业,私自破坏者,不止要赔偿损失,还要处以绞刑。本官是在替你们着想。”
原本还叫嚣着拆桥的百姓瞬间偃旗息鼓,相继散去。
叶琼放下心来,心中一喜,想来是祖母把信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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