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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送走了李夫人的娘家人,在她的尸身招来更多蝇虫后,顺利下葬。
李夫人同李默天合葬在一处,生前,她最担心有一天会被李默天嫌弃,他不喜的事都不做,小心谨慎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不必再害怕,她现在可以同李默天,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在一起,丈夫再也不会丢弃她。
李沐芷屏退了所有人,让下人们全都回去,只剩她一人,独坐在坟墓前待了良久,直到日头偏西她才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草和土,行了大礼,站直身子后,用极小的声音道:“父亲,母亲,女儿走了,得空便来看你们。”
往回走去,绕过树丛,山间小路上沾站着一人,李沐芷有些意外,来人听到走路声回身,正是薛阳。
再走两步,左膝盖处疼得严重了些,现在无事无人,她已不必忍了,蹲下来轻揉着,本想待会儿就起,不知道为何,膝盖却怎么也不舒坦,浑身像是有针扎一般,疼得越来越厉害,她眨了眨眼,眼泪就滚滚落下来。
眼前出现一双靴子,衣襟摩擦的声音响起,薛阳蹲下,轻声问道:“腿疼得这么厉害?”
李沐芷使劲点着头,抬手去抹泪水,哭得反而更厉害。
薛阳凝眸。
这是他第二次见李沐芷除此脆弱的一面,那夜的无声哭泣,和此时委屈的落泪。
李沐芷将头埋在双膝间,哭得几乎上不来气,薛阳担心她呛着,扶住她双肩,强行让她抬头,李沐芷不肯,用力掰着他的手,薛阳劝她:“别这么低着头,当心窝着嗓子。”
李沐芷不听,双手举着胡乱挥舞着。
‘啪’一声,无意中扇到薛阳脸上,他本是好意,结果却挨了一耳光,李沐芷还没有察觉,拼命想挡住自己的脸,薛阳故意大声道:“还比划,你手打到我脸了,你出息了啊,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被掌嘴,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还得给我一耳光?”
李沐芷惊讶抬头,她知道薛阳是好意,无意间打到他心里好不愧疚,又气他嘴欠,一时不知道该致歉还是骂人,脸上的神情太过奇怪,倒把薛阳逗乐了。
李沐芷涕泪交加,一见他笑,气道:“你笑?你也来欺负我孤身一人是吗?”
她扭开头,想要起身,奈何膝盖不知为何疼得格外厉害,没站稳,反倒摔了下去。
薛阳本就张着双臂,见她一歪身子,忙站起来托住她。
李沐芷大力一推,薛阳被推了个后仰,后退一步,李沐芷喝道:“离我远点!”
薛阳收起笑意,无可奈何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苦,现在四下无人,家中也无事要你打理,可以不必再忍耐,哭一哭也是好的。”
李沐芷仍旧气难平,见她脸上似是戒备的神情,薛阳干脆说道:“对对对,我是多管闲事,吃饱了撑得!你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我非要掺和!”本来是气她不分好赖,自己一片好心,结果她这个模样。
可一转念,又忽地明白了一层道理。
她往日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端庄贤淑,冷静自持的模样,唯独在他面前,颇有点娇养小姐的蛮横模样。
这点点不同,让薛阳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喜悦。
李沐芷哭成了泪人,左腿像是不敢吃力,只用右腿点地,薛阳见她这副可怜模样,就觉得自己实在没男子气概。
他自诩江湖侠客,怎地同一个姑娘斤斤计较起来?她不领情就不领情,双亲过世,身心俱疲,哪里还会和颜悦色?
生了自责的心思,他便再难说赌气的话,缓和了下语气,上前一步,半劝半哄着说:“我知你难受,并非有意冒犯,只怕你总这么憋着,将所有事都闷心里,再闹出什么毛病来,不如哭一场得好。”
李沐芷撇开头,不去看他。
薛阳背过身去。
眸中蓄满的泪水纷纷落下,想要蹲下,膝盖疼得厉害,她索性坐在地上,再无顾忌,埋首双膝痛哭出声。
每一声入薛阳的耳中,他都如针扎在身,怕自己忍不住回身,死死攥紧拳头,站定如桩。
哭到力竭,李沐芷瘫坐在地,心中再多酸涩,也发不出声来,只无声地掉着泪,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勉强抽泣着。
随身带的巾帕拭泪已全湿透,李沐芷随手丢在地上,举起衣袖擦着不住跌落的泪。
这个粗鲁失礼举动平日里她绝不会做,可此刻的她顾不得了。
薛阳听着她的声音大小,转过来身子,正撞见她抬手用衣袖抹眼泪,察觉到他的注视,干脆将脸躲在衣袖里面不肯露出。
刚才冲他发了顿脾气,还又哭又闹的,着实丢脸。
如果说最不想见的人,对她来说,此刻一定是薛阳。
两次失控,全都被他撞见,实在没有面子。
身下一空,李沐芷唬了一跳,放下袖子去瞧,薛阳伸出双臂,已将她打横抱起,见她看过去,目不斜视,解释道:“时辰不早了,你这么哭下去,外加出汗会中暑热,咱们先回去。”
李沐芷低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薛阳余光瞟她一眼:“你的膝盖不能再折腾了,这几日少走路些罢!”
李沐芷抿了抿嘴,惭愧说道:“方才是我心绪不好,冲你言重了,请不要介意。”
薛阳目视前方,淡淡说道:“我知道,没生气。”
到了马车前,薛阳拉开门,将她抱了进去,坐稳后,才亲自驾车往上下走。
李沐芷此时冷静下来,才想着问他怎么出现在这儿:“不是让你们都走了吗?你怎么没回去?”
薛阳直白回答她:“虽是白日,总归荒郊野岭,你独身一人,太过危险,我就等着了。”
李沐芷发自内心道谢:“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诸多事情,都要感谢你。”
薛阳微微侧头,隔着车门看向她,故作不在意道:“你谢过一次了。”
李沐芷诚心诚意:“你所做的,我道再多次也不够。”
薛阳偷偷抿起唇角:“不必如此客气。”
李沐芷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接摊牌:“薛公子。”
她唤这个称呼好生生疏,薛阳不喜欢。
没等他纠结这个称呼,就听李沐芷说道:“父亲并未将金缕衫的手艺传与我,我对它的了解,同你们并无二致,甚至可能还没你们知道的详细,父亲在我面前,对此事讳莫如深,我知之甚少,实在爱莫能助,还望你见谅。”
她没头没脑地提到金缕衫,薛阳宽慰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又住下,反应过来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在李沐芷看来,都是他为了套取金缕衫所下的功夫?
一股无名火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他快要被气死了。
扭头就道:“我所做种种,又不是为金缕衫!”
李沐芷定定望着他,继续问:“你刚来时候,不是自己说的,就是为了金缕衫的事吗?”
薛阳才不上当,并未顺着她的话往坑里跳,而是说道:“我来是你们家因为金缕衫身陷麻烦之中,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帮你们避开诸多贼人,我可从未说过我来是为了金缕衫。”
李沐芷眼神闪了闪,声音低了几分:“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得到金缕衫的制成之法?”
薛阳张口就要答,李沐芷却道:“你可是大家子弟,不要诓骗我这等小门小户之人,传出去良心何在?”
这句话一出,薛阳到了嘴边糊弄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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