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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他漕督的立场上想想,他自身利益在哪?”
邬阑想了想,回道:“当然是在任内尽职尽责的完成任务,能顺利升迁,差一些也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喽。”
“朝廷对漕运的管理是通过漕督来实现,所以对漕督是有严格的要求及各种法规限制。漕督的权利来自朝廷,升降亦受制于此,如果督漕顺利,那么就是漕督和朝廷都双赢。但另一面,漕督又兼巡抚之职与各省地方官之间又密不可分,离不开地方官员的配合,那么对于地方官员来讲,一个新来的漕督,他的态度往往决定地方官员的态度,也就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这怎么讲?难道地方官员还能左右一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邬阑有些不理解。
“不能左右,但可以选择不配合。这就显得很有意思,朝廷视漕督为自己人,要求他要代表朝廷的利益,但各地方官又将漕督归于他们一类,希望漕督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做个假设来讲,漕督对此的态度可以有两种,一是忠于职守,对以权谋私贪弊腐败予以严惩,拒绝同流合污,这可以叫做‘不配合’;二是与地方官相互勾结谋取私利,置朝廷法度于不顾,这姑且算作‘配合’。”
“那么地方官就会根据漕督的态度做出自己的选择,也可以称为‘配合’和‘不配合’,就好比对弈,总是执黑先行之后白子才出。假如双方都选配合,漕督就能很顺利的完成漕务、河工、治水、监军这些分内之事,而地方官员也能得到他们的好处,在这种‘配合’下得到是最满意的结果。”
“那在漕督配合的情况下,地方官员也可以选择不配合吧?”
“呵呵,”朱伯煦笑道:“当漕督选择配合,就算地方官不配合他,他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有好处,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哦……”
“如果漕督一开始就不配合,地方官也可以选择配合他,那么漕督也能获得一定的政绩。假如地方官不配合,这便是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处,说不定丢官下狱都有可能。作为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官员,恐怕不愿意得到这样的局面。”
邬阑点点头,心想,确实这样,这就是拿前程在赌。
“反过来再说陆运,一旦能顺利行车,乃至设立钞关收税,你觉得首当其中受影响的是哪方?”
这还用说嘛?
“自然是漕运,就像南北两京之间,要么漕河,要么陆路,但陆路快啊。”
“那你就该明白哪方利益会因此受损,过去的漕海之争也是,其实根本就不在谁好谁不好,一切只在朝堂上的利益博弈,其中漕督的意见最是举足轻重,因为谁都会盯着他。”
“那这次这位漕督又会怎么选择呢?”
“圣上不是宣他进京了吗?进京后,你再看他的举动就知道他是哪种选择。”
这番道理邬阑以前没听过,但不得不赞同,当然也挺诧异,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位王爷挺有水平,头脑清晰而且思维缜密,不像是只知道吃喝玩乐那种。
“哎,虽然猜得到他的选择,但……要是我呀,我肯定会选择无条件支持陆运呢。”
“切~,你终究是个女子,想问题还是简单了,这只是你的立场,”朱伯煦不禁摇摇头。
“我是基于事实才这么说的,跟简单有啥关系?”邬阑有些不服。
“行啊,那你说说基于什么事实?”朱伯煦不以为然道。
“难道都没考虑过漕河的运力问题?漕河每年最多五百万石的运力,光漕粮就占了四百万石,剩下的不到一百万石才是给商业运输的。要是将漕粮的运力减一些,腾出来的留给商业运输,运输增加了,那沿漕府州县都会受益于此,商业岂不更加繁荣?而且钞关税只会多不会少,这难道不好?”
“嘿嘿,你这丫头的想法倒也奇特,问题是减了漕粮的运输,朝廷缺粮怎么办?”
“这问题得两看:首先,不是减少漕粮运输,而是可以分散运力给陆运;其次呢,现如今朝廷真缺粮吗?怎么前些时候才听古尚书说……朝阳门那儿的好几个大米仓还翻出十年前的陈米呢,都坏了。”
“这种事也不奇怪,以前哪次倒仓不是这样?”
“才不是!别忘了还有天津码头。”
朱伯煦疑惑,想了想问道:“天津码头怎么了?”
邬阑诧异:“王爷您身为皇家的人不知道?自从河西务挪到了三岔河,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儿开始的,三岔河东浮桥那儿除了私盐贩子就是倒卖漕粮的。这事连我一个小官都知道,难道陛下那会不知道?但看至今都没啥动静……嘿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肯定就是自己人搞得呗。”
朱伯煦闻言把脸一唬,道:“嘿!别乱说啊……”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能说出来吗?
“还有啊,现如今辽东的粮食都开始往京城输,虽然很少,但总是有了开端。还有,京畿之内都在推广种植玉米,真还缺粮?”
“不缺那也得做好储备!”
“那是当然!其实我只是想说明陆运和漕运并不是不能共存,而是互为补充……”
“呵呵……想当年漕海之争时,有大臣也这么说,互为补充。然后每年将海运限额定为十二万石,结果第二年因为错过了最佳航期,导致船粮皆受损,之后就再不提海运之事,只将海运把总改为遮洋总来留作一线生机。”
“毕竟陆运不同,因为陆路延伸更广,这次就算沿漕的几省联合起来反对,也难以压倒性的罢免陆运。”
“哦?你这么肯定?”朱伯煦饶有兴趣的问。
“这当然也不是我能肯定的事,只是说天下万般事,就像玩一场游戏,那制定规则的人总是最上面那位,底下的人要么遵守规则,要么退出游戏,没有哪个玩家能恣意妄为,又想玩又不想遵守规则的。”
“怎么解释?”
“因为陆运不仅涉及了有漕的省份,更涉及了无漕的省份,既然不患寡而患不均,那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改变游戏规则。”
“所以你认为最终决定的还是陛下?”
“那王爷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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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快酉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广和楼四周所有的牛角灯笼都已点上,海底捞大门外,排队的人渐渐串起了长龙,这已是城南的一大景观。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一种诱人的油脂香气,这种香气是混合了各种辛香料,又毫不讲道理的霸占人的嗅觉,于是乎大脑开始产生反射,刺激味蕾,腺体开始运作。
邬阑已经回到了宫里,先回乾东五所自己的住处换了一身衣衫,再急忙赶去乾清宫。但这个时间点,皇上还在东暖阁里会见阁臣,邬阑不便打扰,想了想便去了隆宗门附近的司礼监值房,先混口饭吃再说。
早知道就在六尚局里混一顿再来了。
值房里郑大珰在,似乎也才下了值来此用膳,邬阑嘻嘻哈哈的跟他打了招呼,而郑大珰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无理’,反而笑容可掬的为她端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来,邬阑见了一阵欢呼,
“幸亏没在六尚局先吃,要不哪吃的上这等美味,多谢大珰!哎呀,饿坏了……”
郑大珰笑眯眯的看着,道:“快吃吧,晚间估计陛下还有事呢。”其实他心里蛮喜欢邬阑这种‘随意’的态度,并没有刻意的讨好或瞧不起阉人,相处就比较融洽。
在宫里除了皇上的御膳,就是司礼监的饭食最好,连皇后宫里都比不上。精致不说,还极美味,这等厨艺就是邬阑这位米其林大厨都佩服得紧。
而这位郑大珰可是掌印太监,但邬阑觉得他脾气挺好,又随和,至少比李东燕随和。她可是跟李东燕吵过,虽然知道他还掌着东厂那玩意儿,但她……也就那么一次。
还有一个锦衣卫使孙富海,邬阑就觉得他挺像二哈的,当然,这话也只是在心里说说,可不敢说出来。
用了一炷香时间,邬阑便吃干抹尽,似乎还没饱,心想算了,等晚间在补点宵夜吧。
郑大珰又让火者端来上好的岕茶,邬阑端起啜一口,泡的刚刚好,顿觉满口生香,不禁赞道:“好茶呀。”
郑大珰不以为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吧,漱口还行。”
邬阑想起去年同赵表哥在‘露兄’谈判那次,饮的一品罗岕,那确实比这强。不过用来漱口就有点夸张了,也就司礼监这么豪!
“知道今儿下晌谁来过吗?”郑大珰问道。
邬阑哪知道啊,想了想遂摇头:“猜不出,谁啊?”
“国子监祭酒,来时咱家瞧他还带着怒气,呵呵……”
“那老头?嘶……”邬阑一听就知道了为啥,又道:“我猜猜,他定是‘大义凌然’来着?要么就是‘大放厥词’来着?还是‘大声疾呼’来着?”
“呵呵,还被你说准了!咱家倒觉得他是‘大放厥词’,颇神烦!”
“哈哈……”邬阑听他学舌,觉得挺好笑,这是她常用的口头禅。
“后来呢,是不是气鼓气涨走的?”
“那可不,挺像那啥的……”
“啊哈哈哈哈……”邬阑心里想象着祭酒吕瓒气鼓气涨的样子,不禁一阵狂笑。
笑过之后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大珰,赛马场准备开建了,后来那一期的股份您可能认领不了了。”
郑大珰笑眯眯的道:“咱家明白,手上有之前那些个股份就行,也不求再多的。就是给家中的后辈留些后路,每年得点分红,不至于饿死就成。”
邬阑又道:“不过南京那赛马场准备扩建第二期了,还是以入股的方式,到时大珰还可以再考虑。”
“行嘞,咱家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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