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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白舒还不甘心,趁着叶桃凌洗澡的功夫儿自己一个人偷溜了出去,再次来到了忘月水榭。
清亮的月色照在淡蓝色的水中,将月华折射在水榭长廊之上,形成绚烂的光光点点。水中那桃红色的花瓣随着微风瓣瓣飘落,将花香味儿酝酿出了一层淡薄的雾气。
隔水一望,白舒甚至看不清楚水榭之中的梦幻灯火,只觉得那里面的世界,是自己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到的绝美风景。
之前白舒曾经数次拜访,都吃到了闭门羹。再这样下去,白舒甚至会忍不住叫叶桃凌硬闯忘月水榭的。但同时白舒也担心再出什么岔子,给叶桃凌惹上什么麻烦。
一直以来白舒都运筹帷幄,将事态控制在自己可以操纵的范围之内。但只要白舒有一次失误,他之后就会愈发的小心翼翼。因为花可以重开,人却不能再来,这次修为尽毁对白舒而言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下一次白舒可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命在。
白舒迈着发虚的步子,轻车熟路往忘月水榭中走去。再次来到那八角冰梅亭的时候,白舒正好遇到了自己第一次进来时碰到的那个圆脸小姑娘。
她是忘月水榭的门侍,名叫孙玫,这几天以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白舒了。
一看到白舒找过来,孙玫就愁眉苦脸道:“白小哥儿,你怎么又过来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先生是不可能见你的。就是这样来回来去的通传,别说是先生的耳朵起茧子了,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白舒眼神有些无助,歉然道:“麻烦姑娘再帮我问问,麻烦你了。”
孙玫瞪着一双秋水色的眸子无可奈何的望着白舒,有心开口骂白舒几句,但一看到白舒诚心诚意,又备受煎熬的样子,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了。
孙玫反而是问道:“你的妻子生病了么,需要我家先生的药?”
白舒抿了抿干涩的唇道:“是啊,几乎是无药可解的病,我但凡有一点儿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
“你很爱你的妻子。”孙玫望着白舒眼中的血丝道。
想起董色,白舒心中又是一暖,点头说道:“是啊,我甘愿为她付出我的一切。”
孙玫见白舒憔悴又痴情的样子,心头一软道:“那你跟我来吧。”
孙玫说着抓住了白舒的袖子,将白舒往忘月水榭深处拉扯。白舒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这是?”
孙玫叹气道:“我这个人吧,心软的厉害,最是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我带你进去,到时候出了事情,你就说你是偷偷溜进来的,好不好?”
白舒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千恩万谢的应着,孙玫却嫌弃白舒呱噪,让白舒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跟着。
这时候孙玫的眉眼落在白舒目中,竟然是那样的可人。不管在什么时候,真情实意总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那样东西。白舒在学会了那么多的手段之后,再一次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归于最开始的状态,竟然有一种久违的舒畅感觉。
并不是所有人都憧憬于做一条不讲道理的烛龙,也不是单凭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如今白舒孑然一身,反而放下了心里的重担,准备了结了这一桩事情,就去找到董色,小小的办上那么一场婚宴,从此远离修炼界的是非。
正憧憬间,孙玫带着白舒来到了一处葡萄藤长廊之前,站住了脚道:“你顺着这条路走进去,听到丝竹之声,觅着走过去就好了。这个点儿,我家先生肯定在听曲儿呢。”
白舒一揖及地,行了个大礼道:“不管这事情成与不成,白某都铭记姑娘恩德,多谢了!”
孙玫摇了摇头道:“非是我有恩于你,这一忙我帮的是你和你夫人的感情。像你们这般相爱的情侣,理所应当的修一个好的今生,快进去吧,出了事情可莫要提我的名字。”
白舒恭恭敬敬回道:“姑娘放心,我是偷跑进来的,既没有见过姑娘,也不认识姑娘。”
孙玫嫣然一笑,转身离去,白舒也没有犹豫,迈步就往忘月水榭最深处走。
等白舒身影快消失不见的时候,孙玫才回头望了白舒一眼,有些失落的叹了声气道:“放你进去,这个月的月俸怕是要打水漂了。”
忘月水榭的门侍一共也没有几人,每天谁去当班自然也有着记录,就算白舒是偷跑进去的,她孙玫也要当这个过失。好在这忘月水榭的主人脾气不错,最多是扣孙玫的月俸,却不会打骂于她。
这萄藤长廊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葡萄枝叶,脚下则是镂空的丁香石刻,斑驳的月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进游廊之中,再透过石刻缝隙投映在水面之上。
随着脚下水波的荡漾,这些细碎的月光就如同漂浮在湖面之上的点点繁星,在白舒的脚下调皮的跳跃游动着。
白舒一路走到这里,也不禁赞叹忘月水榭主人的品味当真是不凡。这里面细枝末节的每一处都是那样的精致,美轮美奂的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看呆了眼。
才出游廊,白舒就听见了洞箫之声,这箫声空灵,浸在薄雾蒙蒙的月色之中,在白舒那双俊朗星目之下,竟然好似有了绵软丝绸的形状。
那柔软的棉丝一下子缠在了白舒的腕结心口,牵动着白舒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儿,将这洞箫之声听个真切。
白舒总是以为,纸鸢的箫声已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响,却不想这忘月水榭之中,还有乐道大家。就算是白舒一个外行,也能听出这箫声的不凡之处。
再往前走,木栈道愈发宽阔,水中的荷花愈发的密集,水边三三两两的停靠着小木舟,木舟之上,还有刚采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莲蓬。
白舒借着月色看了一眼,只见那莲蓬之上还挂着剔透的露珠,那孔洞之中的莲子,也在月光和水露的映衬下,有了几分晶莹通透的模样。
白舒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在荷花塘居的时候,白舒连藕都没吃过一次,更不要说是莲子。
白舒一边欣赏着月色和箫声,一边往里面走着,不知不觉间,白舒目中那些阑珊的灯火终于聚集在了一起,那悦耳的箫声也终于没有丝毫阻碍的传入了白舒的耳中。
白舒面前是水上的一处宽阔平台,四周栏干环拢,晚风阵阵吹动着纱帘飘舞。白舒近处帘波一荡,花气微闻,不真切的望见平台之上有数名身娇体软的少女,跟随着箫声缓缓起舞。
近处远处桌案无数,有人焚香,有人煮茶,甚至还有人抱琴坐在案下,托着脑袋伏案望着远处平台之下的大片荷花,不管秀发被风吹的如何凌乱。
这平台之上莺歌燕舞,一眼望过去都是女子,却偏偏有一中年男子,侧身醉卧软榻。
白舒一看到这人,禁不住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人正是白舒之前在紫桑别院外遇到的那个说自己和董色手相不合的老道士。可他现在的模样,却要年轻了很多,就和白舒在轮回之中看到的二十年前的那个陆静修一模一样。
这时候白舒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代替绿萼瑾的拍品,是陆静修在荔香院的时候,一本医书的手抄本了。
原来这卖家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让人摸不清深浅的岐方仙祖。只不过让白舒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静修当年要撮合白访云和凌问儿在一起,为什么几十年后,陆静修又乔装打扮来到紫桑别院,试图坏一坏白舒的姻缘。
这时候白舒再想起自己砸过陆静修的酒的事情,禁不住心底发寒。陆静修几十年前就能斩杀天启境界的高手,到了现在,他的实力,恐怕要比太虚观的观主还要高上几分。以他这种修为,居然能忍受得了白舒的诸般无礼,当真是极有修养。
“来都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坐。”陆静修往嘴里塞了一个青梅,招呼白舒道。
白舒身子有些僵硬,下意识有些抗拒的想要远离陆静修,心中却又有好多疑问,非要当面和陆静修问个清楚。
白舒身子微微一晃,拨开纱帘走了进去,随着白舒的到来,里间的乐声都下意识的弱了下去,那些聚集成群在翩翩起舞的少女,也都四散而去,寻了个地方坐下,扑闪着水汪汪的眸子盯着白舒看。
陆静修也望着白舒,意味不明的微微摇了摇头,又塞了一颗红杏到自己的嘴里。
这时候白舒才看清,陆静修塌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青梅,和一盘红杏。
白舒眯着眼睛看着他道:“你是陆静修?”
陆静修眸子一亮,奇怪道:“你怎得会认识我?”
白舒却不回答陆静修,反而继续问道:“紫桑别院门口那个老道士也是你?”
陆静修没有得到白舒的回应,也完全不恼,笑呵呵的道:“没错,是我。”
白舒脸上怒气一闪道:“那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说我和董色手相不合?”
白舒以为陆静修会笑着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而已。
可实际上陆静修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说道:“因为你们两个真的是一个情深缘浅的命局,我当时碰巧路过那个,想提醒你一番,没想到…”
“没想到我听都不听,还砸了你的酒是吧。”白舒虽然打断了陆静修的话,但陆静修的话,还是让白舒心里骤然一寒。
陆静修是什么人物,他又怎么可能信口开河呢!难不成,自己和董色终究只能是个散局么?
白舒攥紧了拳头,指甲微微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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