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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舒虽然被这灵剑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可他经历了这么多的江湖磨练之后,此刻的修为已然不能小觑,电光火石间,白舒大手一挥,横扫过自己的身前,在灵剑刺过来的瞬间,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墨色虚极障。
白舒低呵一声:“致虚极,守静笃,万古不化!”
白舒面前的虚极障刹那间清辉大作,在一瞬间照亮的剑冢之上的夜空。
若是让太虚门人见到白舒这一面虚极障,恐怕要惊掉下巴。常人用虚极障不过是淡墨色太极图一闪而逝,像白舒这种灵力实质化,且大放异彩的,不敢说是绝无仅有,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不可多见了。
灵剑迎着虚极障,狠狠的刺了上去。白舒对自己的虚极障有信心,只要不是天启境界以上的高手,这一面虚极障定能坚守不破,可不知道是为什么,在灵剑和虚极障交锋的那一刹那,白舒还是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剑尖与虚极障相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虚极障光芒消逝,点点碎裂,如同一面摔碎的镜子,灵剑穿障而过,继续向着极退而去的白舒刺了过去。
白舒面容坚毅,手掌上翻,对着那柄灵剑,隔空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那些点点碎裂的虚极障,随着白舒的动作又再次凝聚起来,点点片片攀附在了灵剑的表面,如同在夜空之中织起一片荧光闪闪的大网,紧紧的将灵剑缠住,硬生生的要止住它刺向白舒的势头。
宗主在一旁看的暗自咋舌,低声赞道:“守以本心,溃而不乱,避其锋芒,适时而动...”
宗主言尽于此,可语气中赞赏的意味,却难以道尽。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这种怪胎存在,有人生来就比别人更加适应战斗,也有人生来就对道法多那么一分感悟。看白舒战斗,像是在研读军书兵法,又像是看一曲歌舞,赏心悦目。
灵剑在虚极障织成的大网之中攻势陡然一滞,剑势未尽之际,一道赤红色剑气破空而去,直取白舒面门。
白舒被追击之下,心头火起,猛然稳住身形,右手半张成爪,在身前一扫而过,伴随着白舒右手的移动,他右手划下的轨迹之中,虚空凝结出了一柄长剑。
白舒双手握剑,下盘微沉,以剑做刀,竟狠狠一下冲着拿到赤红色的剑芒劈斩了过去,气剑所过之处,风雷阵阵。
两剑相交,灵气与剑芒溃散,场间云销雨霁,忽然间没了任何声息。
“呸...”白舒歪着头轻啐了一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渍,以虚极障成网和化气为剑这两招白舒还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白舒和旁人最大的区别本就在于对于灵气的控制,再加上陆静修所传,此刻的白舒运用起任何道法,都像是如鱼得水,龙门也不过一跃而过,算是堪堪入了化境。
白舒看着空中悬停着的灵剑,挥挥手让灵气大网散去,嘴角挂笑,想到这灵剑破尽万法,竟还拿自己没有办法,不免有些得意。
可白舒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见宗主的提醒:“小心了。”
白舒这才注意到,这灵剑光华一转,便面色泽竟从暗红色变成了淡蓝色,攻势重聚,又向白舒刺了过来。
白舒此刻顾不得风度,张嘴骂道:“道爷可没有觊觎之心,何苦追着道爷不放呢?”
白舒一句话出口,宗主才算是明白,白舒确实生是道门的人,死是道门的鬼。
宗主幽幽一叹,提醒道:“傻小子,它是在教你天剑术的另外一式,还不好好看着!它现在在问你,究竟学会了没有?”
白舒闻言一愣,他刚才只顾着经营自己的防守,却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研究对方的进攻之上。宗主此刻的提醒不仅是恰到好处,更是醍醐灌顶。在任何战斗之中,研究自己对手的进攻,绝对是让自己变强的不二手段。
但在战斗之时,又讲究一个全神贯注,由不得任何分心,能在组织好自己攻势和防守的同时,还能花心思去摸清楚对手的攻势,这无异于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但幸好,此刻是白舒在战斗。
几个回合之后,白舒也渐渐摸清楚了这灵剑的套路,这根本不是什么亡命的追逐,而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交流,这灵剑似乎是在用一种极为独特的方式,向白舒传授那招失传已经的天剑术。
此时此刻,不仅是游走在刀光剑影中的白舒,就是在一旁旁观的宗主,也是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鱼肚微白,剑冢之上吹来的山风带着一丝桃花的香气,白舒终于在一个转身之后,用手捉住了这灵剑的剑柄。
活跃在剑冢之上的灵气顷刻间不再沸腾,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沉寂了下去,山风偃旗息鼓,寒月敛芒隐华。
白舒捉住这柄追杀了自己一整晚的灵剑,借着微弱的月光,举在面前观瞧。
剑身用古篆文刻着几个小字,剑身铭文为:浮生梦,皆散尽。
白舒仰天长叹,暮霭之下的天空,就是蒙在碧落山上的一层薄纱,连月光都像是被染色,灰色和黑色交织缠绕在一处。
宗主问白舒:“你学会了吗?”
白舒没有说话,依旧抬头看着天边那挥之不去的雾霭,他脑海中还在不断揣摩剑身上留下的六字铭文。这似乎是一个故事,又像是一种告诫。
浮生梦,皆散尽!
世事到头,难道是一场空吗?
白舒忽然抬剑,摇摇指向东洛之穹的银河,举重若轻的一刺。
整个碧落山的灵脉随着白舒的动作抖了一抖,然后那浩如沧海的磅礴灵气如同奔流一般汇入白舒头顶那一片夜空。
剑冢之上瞬间发出了砰砰的,不绝于耳的闷响,如同鼓点般的奏起,一块块封冢的石碑翻起,露出了里面尘封着的历代名剑。
尘土飞扬过后,夜空之中的雾霭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浩瀚星河之下,隐隐发紫的璀璨星光,而星光之下,是剑宗之巅一荒冢,千剑齐鸣,似杜鹃啼血,又像是骨销钢迸。
星光下的白舒长衣飘飘,衣衫上沾满了月华和星辉,脑后那束发用的符纸在夜风之中猎猎作响,似乎他随时都有可能御剑乘风而去,仿若他只是一位偶然谪落东洛的仙道人罢了。
仙道人此刻手持灵剑,享受着东洛千剑朝宗的最高礼数,上千年来,剑宗没有一人能做到这一点。
白舒是会阳斩的,也是他不辞辛苦把阴刺带回东洛,是他在星院解救叶桃凌的时候,让灵剑感受到自己一往无前的剑意,他带着它来到了东洛,他获得了它们的认可,这一切究其有因,缘起缘落,也不过是时也命也四字。
宗主看着星辉之下的白舒,眼睛像是被山风吹进了沙子,竟有了几分泪眼婆娑的味道。她仔细审视着这些垂首朝拜的历代名剑,她从小就能如数家珍的说出这些名剑背后那一个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宗主喃喃道:“千剑朝宗!千剑朝宗啊!这一定是我剑宗的盛世,乾坤二宗出了桃凌和白舒二人,宗门兴衰,也全靠你们二人把持了。”
白舒没想到宗主一句话,就把自己归于东洛剑宗,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便将灵剑收起,负手于背后。
随着灵剑敛芒,剑冢之上千剑又齐刷刷的归于冢穴,继续沉眠于此。白舒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说道:“这剑身铭文有六字,便是浮生梦,皆散尽。”
白舒思索道:“这灵剑的名字,第一个字便是一个梦字,而若为皆散尽三字做解,以梦组词,不外乎梦散,梦尽,又或是梦陨,梦殇。”
白舒不屑的笑笑:“这些字也太过于轻浮,怎能配上它的绝世风姿。”
白舒微微眯起眼睛,抬首遥望漫天星河道:“这人世间的每一个梦,不管编织的多么绚烂,多么美好,也终于有成空的那一天。”
白舒想到了凌问儿,想到了白访云,想到了罗诗兰和叶桃凌,也想到了自己遥远的前世。
白舒凝望着星河中那些绚烂梦幻的斑斑点点,想到了曾经凌问儿和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这漫天银河之中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尘世间的一个人,人去了没有关系,他还会在遥远的星河之中,为点亮你的眼眸而闪耀着。
白舒还记得凌问儿用手指着夜空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幸福的笑颜,她说:你爹爹不是不爱你,只是不能够陪在你身边,但他会用另外一种方式,默默的守护着你,陪伴着你的成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舒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想到了白访云留给自己的福泽,想到凌问儿对于自己的照顾,或许在别人眼里白舒是个没有家的可怜人,但白舒心里清楚,他所得到的爱,远比任何人要多得多。
“有些梦或许并没有散尽,并没有消失,它们只是离你远去了,在一个星辉阑珊的地方,继续沉淀着这些美好的过往。”
白舒闭眼,那些星辉也在刹那间被关在了白舒世界的外面,他确定道:“这剑的名字,就叫做梦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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