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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桃凌见白舒脸上的吃惊久久没有散去,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名字已经不重要了,红鸾也好,纸鸢也罢,只要让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桃凌重新回到沙坑躺下,望着漫天星斗无所谓的道:“我本来的名字也不是叶桃凌,是我师父后给我取的名字,这或许是代表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叶桃凌有些怀念,又有些伤感地道:“也算是和曾经的一切说一声再见!”
白舒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叶桃凌忽然有些羞涩起来,苍白的脸颊上飞速闪过一丝红晕,她拉着白舒的袖子,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自己的本来的名字。
在今天之前,就连剑宗宗主也只是知道叶桃凌姓叶,没有人知道她在叫叶桃凌之前,名字是什么。
就像从没有人知道白舒曾经的名字是什么一样,天地不过逆旅耳,一个称呼也不值得为外人道。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叶桃凌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篝火被人填了柴火,身上也盖着白舒破破烂烂的一件单衣,而白舒怀里那些符纸和瓶瓶罐罐就放在她身旁的沙坑之中,包括白舒那柄梦离剑,可唯独白舒不见了踪影。
叶桃凌连忙起身踩熄了篝火,抖了抖清晨身上一层露水,用白舒的衣服兜住他的一地家当,单手提着梦离,跌跌撞撞的往海滩外面走去。
才走没几步,叶桃凌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白舒,在清晨微微发红的日光之下,白舒赤裸着上身,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配合着他略显白皙的皮肤,有一种让叶桃凌脸红心跳的魅力。白舒的发间还挂着露水,他对叶桃凌笑道:“我出去转了转,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子,咱们可以暂时借住几天。”
叶桃凌将白舒的衣服丢到他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快点把衣服穿好,这么冷的天气,哪儿有你这样的?”白舒嘿嘿一笑,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搀扶着叶桃凌在沙滩上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然后消失在了这片寂静的海滩之上。
海边的这个小渔村似乎没有受到前几日墟乣鼓动出的暴雨的侵袭,在这里没有丝毫尘世的喧嚣,只余下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岁月静好。白舒和叶桃凌寄宿在一对中年夫妇的家里,这对夫妇年龄约莫四十上下,却是老来得子,有一个宠爱有加的小儿子。
这对夫妇好心,腾出一间屋子给白舒和叶桃凌住,还错把叶桃凌和白舒当成了夫妻,言语间虽然多见淳朴,但对叶桃凌说起白舒的时候,总是你男人你男人的喊着,倒叫叶桃凌羞得不行,整日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渔村里这些人都不是修炼者,他们中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东洛剑宗和太虚观,可他们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却是如此得热情和真诚。或许只要白舒和叶桃凌不走,他们就能一直在这个小渔村里面生活下去,甚至是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生计。
时间一晃就是大半个月,叶桃凌的伤势在白舒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在这段时间里,叶桃凌再也没提过回东洛剑宗的事情,她只是每天趴在床边,呆呆地望着美如胭脂的晚霞,或者是让白舒喂自己,多吃一碗饭。她从来没有过如此清闲的时光,不再晨起练剑,不用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有时候叶桃凌甚至都不梳洗和起床,她任由自己的长发乱糟糟的蓬松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叶桃凌的气色也越来越好,只是再听那对中年夫妇说你男人你男人的时候,仍然止不住地羞红了面颊。那时候的叶桃凌就像一个不谙世事无比青涩的小姑娘,而不是什么一剑摧城,威震天下的叶桃主。
又是一个漫长而又安静的夜晚,白舒和叶桃凌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但墨发手足,却并未相触。
窗子被海风吹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从屋子里面透过窗缝看过去,能隐隐看到几点零星的渔火,在黑暗中摇曳,闪动着朦胧的光辉。月色淡得近乎无声无息,海面之上的天空,呈现一种雪夜般的暗白色。
叶桃凌已经睡得熟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就在白舒耳边响起,隐隐带着几分桃花独有的香气。白舒在黑夜之中幽幽一叹,声音很快就湮没在了叶桃凌有节奏的呼吸声之中。
白舒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衣服和鞋子,又将窗子的缝隙关上,点点微光随着窗子的闭合也骤然消失不见,屋子中有白舒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更多的却是无限的静谧。
白舒从身上拿出一堆画好的符纸,其中就有一张他近期刚刚画出来的渊字符,他把符纸放在叶桃凌的枕边,又将梦离轻轻压在了符纸之上。白舒在黑暗中静默的站着,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他看着叶桃凌熟睡中的面容,他只能看到一点点轮廓,可那并不影响白舒体察叶桃凌的美貌,她的眉眼和唇形早已经深深刻在白舒的心中。
白舒伸出手来,想借着黑暗的掩饰摸一摸叶桃凌的面颊,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又僵硬的停滞在了空中,随即白舒转身离开,走得毅然决然。
可就在白舒转身离开的瞬间,啪的一声白舒的手腕被人捉了个正着,他背对着叶桃凌,离开的脚步也随着手腕的束缚而停了下来。白舒没有转身,他能感觉到来自于自己手腕处的灼人的温度和强大的力道。
这一刻两个人都知道今晚是一场真正的离别,没有抵死缠绵,更不应该有纠缠不休。可两人却执拗的都没有开口说话。白舒分明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无言中加重了力道,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住白舒的手腕,让他无法挪动分毫。
两人僵持了片刻,白舒咬了咬牙,忽然发力想要甩开叶桃凌的手,可叶桃凌却把白舒抓得更紧了。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也传出叶桃凌带着哭腔的低语:“你别走!”
就是这一刻,就在这一瞬间,白舒感觉自己的铁石心肠被灼成熔岩,很烫,烫得白舒有心痛的感觉。
如果不是白舒今晚选择离开,或许叶桃凌还沉浸在这个渔村给她编织的美梦之中,一个可以长久生活下去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又没有任何人认识彼此的地方。一个能让白舒抛弃一切,选择留下的地方。
叶桃凌完全想不出来,白舒今晚离开这间屋子的理由,是那个和白舒有婚约的女人?还是白舒曾经含糊不清地说过的仇恨?又或者是太虚观观主的位子?叶桃凌想不明白,这一刻究竟是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此时此刻就躺在他身边,吐气如兰的毫不设防的自己。
白舒紧绷的身体逐渐突然放松下来,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床,手还和叶桃凌的手牵在一处,头也抵着叶桃凌的脑袋,两人彼此看不到对方,头倚着头,手牵着手,却有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我真的该走了。”白舒无可奈何的说着,他给叶桃凌的温暖不能算少,但白舒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彻底丢下董色不管,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和叶桃凌在一起。
抓住白舒的手之后,叶桃凌似乎平静了很多,她自嘲般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这样的村子,我这几天甚至一直在想,多年之后我和你还在这里,你出海捕鱼,我就在家里操持着家务,为你相夫教子...”
叶桃凌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再多的美好幻想,也不过是幻想。但不管怎样,叶桃凌真的幻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她愿意放弃这尘世间的一切,就和白舒隐居于此,做东海边上的渔妇和鱼叟。隐姓埋名直到白发苍苍,那个时候她还愿意靠在白舒的肩头,和他一起看海边绚烂的晚霞。
白舒的眼眶有些湿润,叶桃凌的幻想似乎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场景,白舒因为她的话,跟着产生了很多个念头,都是些什么诸如渔歌泛夜,携手教子的情景,每一幅画面都是那么清晰,色彩艳丽。
叶桃凌也许是察觉到了白舒此刻的异样,她忽然颤抖着声音,无比恳切的请求道:“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就我和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这四个字被叶桃凌咬字咬得无比清晰,字字都如尖刀刺进白舒的心脏。
白舒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天才回道:“我有我今生不能辜负的人...”
叶桃凌忽然笑了,顺势接过白舒的话说道:“所以你今生就注定只能辜负我。”
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可叶桃凌还是没有松开握着白舒的手,她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坦然说道:“那你去和她说清楚,你要和我在一起!”
白舒这一刻想到了董色,想到了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大概能猜到董色有多么期待着见到自己,可他不敢想象那一刻董色面对自己的绝情辜负,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这不能叫做辜负,这是背叛,是对两人感情的玷污。
世间安得双全法?想着双全的人贪心不足,注定将一无所有。但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人,剪不断这团乱麻,或许下场将更加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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