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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皇后扬手给了赵郢一巴掌。
赵郢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巴掌,整个房间一时静寂无声,楚若琪都被吓得呆住。
皇后打完赵郢,踉跄了一步,月姑姑连忙上前扶住她,惊声叫道:“娘娘!”
皇后半靠在月姑姑身上,脑袋疼得几乎要炸裂。
皇后当年也是以卫阳侯府嫡女的身份嫁入皇宫的,和楚若琪一样,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嫁给某一位皇嗣做皇子妃,她比其他人聪慧,在议亲的年纪有很亮眼的表现,便被抬入东宫做了赵擎的太子妃。
后来赵擎继位,她顺理成章做了皇后,执掌六宫,再后来,她一举得子,有了赵郢,她便全身心的扑在了赵郢身上。
她盼着赵郢长大,盼着他能早点继承大统,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儿子问是不是真的被那位帝王爱着。
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困于儿女情长,一生都要为家族荣辱而活,爱与不爱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皇后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却还是被赵郢的提问刺得心脏一痛。
她当真不渴望被爱么?
皇后的呼吸很急,说不出话来,月姑姑被吓到,急切的说:“殿下,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呀?陛下当然是爱娘娘的呀,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赵郢第一次被扇巴掌,半张脸都还火辣辣的疼着,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半边脸颊,说:“儿子就是突然想到这个,未经思索就说出口了,还请母后恕罪。”
皇后当然不相信赵郢是突发奇想问的这个问题,但她现在被头痛困扰,实在无暇去想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郢继续说:“昨晚的事儿子已经让人着手调查,母后身体不适,嫌疑最大的宋挽留在这里可能不大方便,还是让儿子把她带走命人严加看管吧。”
赵郢只要了宋挽,没把楚若琪一起要走,皇后稍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宫人来禀:“娘娘、殿下,太后到行宫了。”
皇后猛地看向宫人,惊声问:“母后不是在慈安宫静养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这个问题宫人当然是不知道的,他跪在地上说:“奴才不知,不过太后现在已经到娘娘的寝殿了。”
赵擎没参加今年的冬桂节,皇后目前算是行宫地位最高的人,太后突然来此,按理应该会有宫人提前向皇后禀报,不会让皇后被打个措手不及。
难道是有人给太后传了什么话,太后才会不声不响的来行宫?
皇后心头一紧,顾不上头疼,对赵郢说:“快扶我去向你皇祖母请安。”
赵郢取代月姑姑扶着皇后去寝殿,刚进屋便看见宋挽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宋挽,好像在看自己的孙女。
皇后和赵郢都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却默契的没有表现出来,在太后面前站定行礼。
“儿媳给母后请安。”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抬眸看向两人,见皇后脸色不好,和善道:“皇后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还下床了?”
皇后惯性的露出笑容,说:“谢母后关心,儿媳没事,不过是点小毛病罢了。”
太后摇头说:“小毛病拖着拖着就会变成大毛病,皇后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重视,你看哀家现在就知道了。”
皇后顺势上前,亲昵的拉住太后的手问:“儿媳前两日便听说母后的头痛症犯了,母后如今可好些了?”
皇后这些年和太后相处得还算不错,听到她的关心,太后弯眸笑了笑,说:“这宫里也就你还有心,惦记着哀家这个老太婆,恒哥儿昨日差人将药谷的那位神医送进宫来,喝了他开的一副药,哀家昨夜总算是睡了个囫囵觉。”
这是第一天晚宴的时候,皇后随口跟卫恒提的一句,没想到卫恒还真这么快就让那位神医进宫了。
听到太后说神医的方子有效,皇后也有些意动,忍不住问:“不知神医开的方子都有哪些药材,儿媳这两日也有些头疼,喝了御医开的药效用也不是很大。”
太后肯定是记不住方子的,她拍拍皇后的手说:“你定是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了,神医如今还在宫中,你不如早些回去让他为你诊治一番,免得落下病根。”
太后突然来此,还劝皇后离开行宫回宫里去,皇后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笑着说:“陛下忙着处理雪灾的事,没空参加冬桂节,若是连儿媳也走了,这里岂不是就没人管了,这怎么能行?”
太后笑眯眯的说:“哀家不是来了么,怎么会没人管呢?”
听到这话,皇后的笑容有点僵,但她不愿意坐实自己的猜想,强撑着说:“母后身体不适,儿媳怎敢让母后操心,还是儿媳自己来吧。”
“听说昨晚有人落水了,皇后累了大半夜,今日一早连床都下不来,这会儿还在哀家面前逞强有意思么?”
太后仍是笑着,只是语调沉下去了些,无端的让人感受到压迫。
皇后和赵郢同时看向宋挽,赵郢没皇后沉得住气,咬牙切齿的说:“皇祖母,你不要听这个贱人胡说,她根本就是……”
“郢儿。”
太后沉沉的唤了一声,有些浑浊的眼眸鹰阜一般钉在赵郢身上,赵郢闭嘴没敢再说下去,太后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你是太子,是昭陵的储君,遇事要沉着冷静些才是,说话也要懂得分寸,懂吗?”
太后虽然多年没管事了,但辈分摆在这儿,连赵擎都要听她的话,赵郢自然不敢在她面前耍脾气,低下头说:“孙儿知错,请皇祖母恕罪。”
皇后捏紧帕子,抓住机会说:“母后,昨夜的事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儿媳已经让人彻查此事了,儿媳真的不打紧,母后还是让儿媳留在行宫吧。”
太后觑了皇后一眼,问:“你确定还能坚持?”
皇后的脑袋其实疼得不行,却还是咬着牙点头说:“儿媳没事。”
太后便没再让皇后回宫,默许皇后留下,而后幽幽的说:“哀家听说宋家这个丫头照顾人很贴心,是个心思玲珑的,这几日先将她放在哀家身边看看。”
太后只是在通知皇后,并不是商量。
皇后不敢违抗,立刻说:“好,不过她到底没有经过内务府的调教,儿媳再指派几名有眼力见的婢子照顾母后吧。”
太后点头,说:“也好。”
皇后松了口气,直接点了月姑姑和另外三名宫婢让她们一起伺候太后。
做完这些,皇后正想问太后要不要去休息会儿,又听见太后问:“楚家丫头这会儿怎么样了?”
皇后是不敢让楚若琪现在见太后的,提着一口气说:“琪儿昨夜受了惊,又被寒气入体,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发着高热,喝了药也没见好转。”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掉进冰湖里去?”
“这件事还在调查,真相具体如何还未可知。”
皇后回答得很谨慎,没有任何的指向性,太后没有说要去看看楚若琪,只幽幽的评价了一句:“楚家丫头做事,似乎有点毛手毛脚的,也太不细致了。”
这便是对楚若琪有些不满了。
之前太后便当着皇后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皇后一心想让楚若琪嫁给赵郢,还帮她说了不少好话,这会儿皇后却是没有心思替她说话了,歉然道:“等冬桂节结束,儿媳会让人转告卫阳侯,让他多约束琪儿的。”
太后摇摇头,说:“都到议亲的年纪了,还这个样子,再想约束怕是迟了。”
太后这是对楚若琪完全失望,不准备把她纳入太子妃的考虑范围了。
皇后抿唇,想不到字句为楚若琪辩解,也说不出附和的话。
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僵,月姑姑怕皇后支撑不住,壮着胆子问:“太后,离午膳还有些时间,要奴婢伺候您先休息一会儿吗?”
话音刚落,司殿太监在外面高呼:“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到!”
太后面上重新带了笑,说:“让他们进来。”
三位皇子一同走进来行礼问好,和皇后的立场不同,他们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看到他们都高兴。
受了三人的礼,太后让他们落座,一坐下赵熠便轻快的说:“孙儿瞧着皇祖母今日的气色好了不少,红光满面的,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太后笑着嗔了赵熠一眼,说:“瞎说,哀家都是大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喜事?”
赵熠嘴皮子很溜的说:“皇祖母福泽绵长,许是有仙人降福也未可知呢。”
好听的话没人不爱听,太后说了句“贫嘴”,面上的笑却是更深了。
赵熠又说了几句吉祥话,逗得太后喜笑颜开,赵郢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场面刺眼极了。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太后从到这里以后,就没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却被赵熠三两句话逗得合不拢嘴,皇祖母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油腔滑调的人了?还是赵熠背地里又做了什么讨好她的事?
赵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皇祖母知道赵熠在觊觎储君之位么?
赵郢的思绪不可自抑的发散开来,连太后的笑声都变得吵闹刺耳。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太后和赵熠的话题又回到昨晚楚若琪落水这件事上,赵熠看看赵郢,谨慎的说:“母后已经把这件事交给皇兄处置了,皇祖母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皇兄,孙儿不知全貌,不便妄自评议。”
赵熠的语气寡淡,却明显让人觉得他是因为赵郢有所顾忌。
太后看向赵郢,问:“经过一夜,郢儿你都查出什么了?”
赵郢掐断思绪,说:“这件事有些离奇,还有好多地方说不通,还要继续调查才行。”
太后没有就此作罢,说:“究竟有多离奇,不妨说来让哀家也听听,这么多年,哀家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新鲜事了。”
太后非要听,赵郢若是一直拒绝也会让人觉得奇怪,只能说:“也没什么,就是琪儿妹妹说她是被宋挽推下去的,而昨夜卫苑和叶清灵恰好在湖边赏月,都说是亲眼看到琪儿妹妹自己跳下冰湖的,双方的说法对不上,孙儿正在想办法核实。”
太后看向皇后,问:“卫家丫头和叶家丫头也在这里面掺和事了?”
皇后说:“儿媳昨晚已经召她们过来问过话了,她们还有与她们随行的婢子都可以证实她们说过的话。”
太后复又看向赵郢,问:“这人证听起来倒是不少,楚家丫头呢?她有多少人证?”
赵郢说:“琪儿妹妹只带了一个婢子,昨夜事发时,那个婢子并不在琪儿妹妹身边。”
这就是没有人证了。
太后眼底闪过了然,却没有再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只意味深长的说:“这件事牵连很广,皇后既然把这件事交给郢儿处理,那郢儿就要给出一个足以服众的结果,方能彰显你身为储君的能力和威严。”
太后没说让赵郢查出真相,只是让赵郢拿出来的结果要能服众。
这在无形之中给赵郢施加了压力,赵郢越发的心浮气躁起来。
若是这些人真的早就和赵熠私下勾结在一起,那他们就是唱这么一出大戏想要看他出丑,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不可能服众的。
赵郢握紧拳头,见太后一直看着自己,不情不愿的拱手说:“孙儿明白,谢皇祖母提点。”
又与众人说了会儿话,太后打了个哈欠,皇后立刻让他们退下,月姑姑和宋挽一起扶太后去休息。
太后躺下后,让月姑姑和其他婢子退下,只留了宋挽一人在床边。
宋挽帮太后掖好被子,而后在床边跪下等待吩咐。
太后盯着宋挽看了一会儿问:“听说太子之前曾两次派人取你的血,你可知他拿你的血做何用?”
宋挽不知道太后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如实回答:“宋清风说奴婢的血与常人不同,可治病解毒,太子殿下是要拿奴婢的血做药引,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太后的眼眸变得晦暗。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赵郢在知道宋挽的血可能有奇效后,没有告诉别人,而是瞒着所有人把宋挽送进卫阳侯府,这种做法就让太后心里不舒服。
身为储君,他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他的心应该向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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