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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坐。”
顾岩廷是不会待客的,宋挽主动开口,给阮氏倒了杯茶。
阮氏对宋挽的表现很满意,喝了口茶说:“你们也快坐,别拘束,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随便聊聊。”
宋挽看了顾岩廷一眼,和他一起坐在阮氏面前,阮氏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问:“成亲多久了?”
他们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宋挽想了下说:“快一年了,不过当时有其他事,没有来得及办婚礼,就自己人一起吃了顿饭。”
宋挽这么说也是怕赵郢听到风声会派人去睦州求证,毕竟顾岩廷现在的身份是睦州有名的富贾,若是娶亲怎么也会大操大办一番。
阮氏听完却是眼前一亮,期盼的看着宋挽求证:“你们还没办婚礼?”
宋挽点头,阮氏立刻抚掌道:“我来给你们办!”
“姑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挽想要解释,阮氏却根本听不进去,直接打断,认真的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姑母,姑母就不能亏待了你,你放心,这婚礼姑母一定让人给你操办得漂漂亮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马上着人将他们接到京里来。”
阮氏说完迫不及待就要行动,宋挽不大知道要怎么拒绝人,求助的看向顾岩廷,顾岩廷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对阮氏说:“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以后不要问她这些问题。”
顾岩廷的语气和平日一样冷淡,一点也没有对长辈的尊敬,阮氏却没有在意,愣了一下歉然的对宋挽说:“对不起啊,姑母不知道,那个小混球也没事先跟我打声招呼。”
阮氏顺带又念叨了贺南州一顿,而后拉着宋挽的手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姑母唤我阿挽便好。”
宋挽不想骗阮氏,特意没说全名,阮氏连连点头说:“阿挽这个名字真好听。”
说完目光便落在宋挽的腹部,眼巴巴的问:“有消息了吗?”
宋挽脸热,第一次感觉到催生的压力。
顾岩廷适时开口,说:“她脸皮薄,以后也别问她这些。”
顾岩廷对宋挽的维护相当明显,阮氏没有因此不快,反而欣慰的拍拍顾岩廷的肩膀说:“虽然你长得不像你爹,护短的脾性倒是与他一模一样。”
顾岩廷并不想被人夸和阮卿尘长得像,唇抿成锋刃,没有回应,阮氏立刻察觉到他的心思,眼神黯淡了些,叹着气说:“你别怪你爹,当年他也是因为我才会去东恒国的,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出事,更不会扔下你们不管,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这么多年,阮氏最自责的就是这件事。
如果早知道阮卿尘会一去不回,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去东恒国的。
想起旧事,阮氏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宋挽连忙安慰:“姑母您别难过,夫君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与公公没怎么相处过,又不善表达感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会如此的。”
宋挽说着将手里的绢帕递给阮氏,阮氏擦了擦眼角,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提了,你们且安心在府上住下,缺什么尽管说,我马上让人去做,一会儿会有人来伺候,暂时只有四个,若是不够明日我再让人买些伶俐的丫头回来。”
宋挽不想太麻烦,柔声说:“夫君向来勤俭,有一个婢子陪我说说话就够了,用不了太多人。”
阮氏摇头说:“那可不行,一个人也太少了,过两日你们还要进宫参加宫宴,可不能让人看扁了去,而且京里这些世家大族都得了消息,少不了会送帖子来邀请你们去府上做客,这架子必须得端起来。”
阮氏这是真心为他们好,要将他们介绍给这些世家大族都认识认识,以后好在瀚京站稳脚跟。
宋挽拒绝不了她的好意,只能点头应道:“那就辛苦姑母了。”
宋挽的声音和软,整个人都是温温和和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阮氏瞧着越发的喜欢,又安慰宋挽说:“阿挽,你别害怕,有姑母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你们可以慢慢在京里置办产业,日后若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在外面置办宅院自立门户,姑母是不会干涉你们小两口过日子的。”
阮氏相当开明,她盼了这么多年,没盼回阮卿尘,能看看他的后人也觉得很满足了。
宋挽有些意外,又陪阮氏说了一会儿话,阮氏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阮氏走后,宋挽把门关上,正想与顾岩廷说说话,却见他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己。
宋挽被他看得不自在,疑惑的问:“怎么了?”
顾岩廷说:“你刚刚叫我夫君?”
宋挽脸热,她是记着贺南州的吩咐怕露馅儿,入了戏很自然的就这样叫了,这会儿被顾岩廷刻意点出来,脸一下子烫得不行。
偏偏顾岩廷还不肯放过她,沉声说:“再叫一声,我想听。”
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情动和蛊惑。
宋挽连耳朵都跟着烫起来,不敢看顾岩廷的眼睛,小声辩解:“刚刚情况特殊我才那样叫你的。”
“所以你不情愿?”
“……”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宋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气恼,觉得顾岩廷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顾岩廷被瞪得喉结滚了滚,宋挽正觉危险,房门被叩响,宋挽松了口气,连忙扬声问:“谁?”
门口的人说:“表少爷、表少夫人,夫人让奴婢们来院子里伺候。”
宋挽打开门,外面站着四个二十出头的婢子,不知是不是为了不抢宋挽的风头,这四个婢子的容貌都只算得上是一般,看着就很老实。
晚上是家宴,没有外人在,饭菜依然做得相当丰盛,阮氏兴起,喝了大半壶果酒,没一会儿便醉了,却还不忘念叨贺南州一会儿带白衡他们去城里逛逛。
贺南州让丫鬟扶阮氏回屋休息,而后看着桌上的人问:“一会儿你们谁想出去逛?”
白衡第一个举手,吟娘托着下巴笑盈盈的问:“你们这里不是有宵禁么?有什么好玩儿的?”
阮氏不在,吟娘骨子里的风情便又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贺南州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好玩的地方有的是,只是进了宫,你还是不要如此作态,宫里可没什么好人。”
吟娘笑出声,说:“别说皇宫,便是整个昭陵,我瞧着也只有小侯爷一个好人。”
吟娘张嘴便是调笑,贺南州大大方方的应下,说:“本侯也这么觉得。”
宋挽最想去的是宋家,虽然那里只剩下一堆牌位,她也想回去看看,但现在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她想去的地方都不能去。
宋挽刚想说不去,顾岩廷抢先道:“我们自己去逛。”
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和太多人同行。
顾岩廷说完拉着宋挽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宋挽听到贺南州问:“你呢?”
贺南州没有点名道姓,但宋挽还是立刻分辨出来,他在问楚逸辰。
从回到睦州楚逸辰就沉默了许多,有时一天也不会说几句话。
好一会儿,宋挽听到楚逸辰淡淡的说:“谢侯爷关心,我就不去逛了。”
距离太远,楚逸辰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出了侯府大门,宋挽问顾岩廷:“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岩廷揽紧宋挽的腰,沉沉的说:“抱紧我。”
宋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顾岩廷带着腾空,连忙抱住他的脖子。
顾岩廷带着她跃上房顶,飞快地在城中穿梭,他的速度很快,周遭的景物飞快的在眼前掠过,还有些热的夜风拂过脸颊,宋挽抱着他的脖子,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和每一寸都紧绷着的肌肉。
一刻钟后,顾岩廷带着宋挽翻进宋家祠堂。
许莺莺改了嫁,府上的人不知是被她遣散了还是带走了,这会儿到处黑灯瞎火的,连一盏灯都没有。
怕有人发现,顾岩廷没有点烛火,借着清冷的月光,宋挽看到祠堂门框上有白帆晃动,祠堂中央还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前面用一张矮几摆着一个灵位和两盘供果,牌位上端端正正写着顾岩廷的大名。
看清上面的字后,宋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许莺莺给顾岩廷设的灵堂?
顾岩廷显然也看清楚了,他直接走进祠堂掀开棺材,里面放着他的一套朝服,许莺莺应该是打算给他立个衣冠冢。
顾岩廷的脸沉了下去,扫了一圈发现偌大的祠堂除了这副棺材,之前供奉的那些牌位都没有了。
这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岩廷眸底闪过杀气,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宋挽紧张起来,以为还有人监控这里暴露了身份,顾岩廷揽着她跃到墙上,看到外面有一队巡夜司的兵马,不过不是冲他们来的,只是路过。
巡夜司的人在夜里值守的时候都比较懒散,这会儿跑得这么着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顾岩廷带着宋挽跟上去,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挂着红绸和红灯笼的府邸。
这家明显在办喜事,还有宾客未散,宋挽看到门匾上烫金的几个大字,立刻意识到这是今天续弦的尹昭侯的府邸。
这大好的日子,侯府能出什么事?
巡夜司的人进了侯府很快押着一个女子出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浅蓝色金丝绣穿花百蝶长裙,一头秀发狼狈的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容颜,但宋挽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白日刚见过的曹月蓉。
曹月蓉嘴里发出近乎癫狂的痴笑,神智已然不清。
曹月蓉刚被押走,大理寺的人也到了,没一会儿,太医从宫里赶来,这个时候要进去查探情况就有些危险了。
顾岩廷没有久留,带着宋挽回了越安侯府。
第二天,曹月蓉发疯大闹尹昭侯的喜宴,还刺伤了尹昭侯的事在瀚京宣扬开来。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曹月蓉当时本来是想刺尹昭侯的那位续弦,关键时候尹昭侯冲出来护住了她,这才受了伤。
尹昭侯虽然已经四十多岁还伤了腿,但这事一出,很快在众人口中成了英雄救美的美好桥段,许莺莺在这种情形下改嫁给尹昭侯,究竟是靠什么得到尹昭侯如此宠爱的?
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上面了,没人关心曹月蓉身为曹家大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疯,又为什么会去大闹尹昭侯的喜宴。
这些八卦宋挽是从刺史夫人口中听到的,刺史夫人昨日没被邀请来侯府参加贺南州的生辰宴,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来侯府分享八卦。
“那曹家姑娘真是个不知羞的,听说前些时日老是往国公府跑,想高攀卫恒做世子夫人,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卫苑,被卫苑羞辱一番便不再去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刺史夫人的语气很是鄙夷,虽然曹夫人的案子已经结了,证明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但对旁人来说,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她们只相信自己想要认定的东西。
下人炒了南瓜子来吃,阮氏极有耐心的剥着,没有将曹月蓉昨日在府上的表现说出来给刺史夫人增添新的笑料,温声问:“尹昭侯年岁也不小了,伤得重吗?”
“尹昭侯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曹家那小丫头片子哪能伤到他啊,听说就是用簪子刺伤了他的胳膊,一点儿也不严重。”
刺史夫人用手比了下距离,脸上的表情相当活灵活现,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到曹月蓉是怎么用那簪子刺伤尹昭侯的。
阮氏点点头说:“伤得不重就好。”
阮氏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刺史夫人这八卦说得就没那么来劲儿了,她的兴头降下去些,注意力放到宋挽身上,上下打量了宋挽一会儿,看着阮氏问:“这就是夫人昨日刚接到京中的侄女?”
阮氏说:“她叫阿挽,是我的侄媳。”
刺史夫人嘴快,当即嘀咕了句:“怎么叫这么个名?”
阮氏掀眸不悦地看向刺史夫人,刺史夫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赔着笑说:“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孩子不是正好和宋家那位重名了嘛,你也知道那位之前做过什么……”
阮氏直接打断:“重名又如何?昭陵建国百余年,大奸大恶之人不知道有多少,难道与他们重名就不活了?况且宋家满门俱是忠良,宋挽一个弱女子受了无妄之灾,是皇室对不起她,你们凭什么笑话她?”
阮氏相当护短,听不得别人说自家人不好,捎带着连宋挽也一起维护起来。
刺史夫人讪讪,没想到阮氏这么较真,却不敢与阮氏顶嘴,只能歉然的说:“夫人说的是,我方才失言了,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宋挽把剥好的南瓜子放到阮氏面前,柔声说:“阿挽知道刺史夫人没什么恶意的,还请姑母莫要因为阿挽与夫人不和。”
宋挽说完弯眸一笑,刺史夫人本来觉得她容貌平平,穿上华服也没什么贵气,看见她笑了才发现她的眼睛生得相当好看,眸子柔润清亮,似盛着满天星辰。
这姑娘好像也不是那么普通。
刺史夫人愣了下神,而后夸赞道:“夫人好福气,你这个侄媳性子温婉又大气,比京中那些世家大族教导出来的姑娘也差不了多少啊。”
这话阮氏也不太满意。
什么叫差不了多少?她的阿挽比谁都不差好么!
阮氏不想接话,刺史夫人有点尴尬,只能转移话题问:“夫人,你最近进宫了吗?”
阮氏觑了刺史夫人一眼道:“没什么事做,我一个寡妇进宫干嘛?”
没人敢嫌她这个寡妇晦气,是她嫌宫里那些牛鬼蛇神晦气。
刺史夫人不敢接这个话,切入自己要说的八卦:“我听说皇后娘娘好像病重了。”
你一天闲着没事干,连皇家的八卦都敢打探了?
阮氏刚想呵斥,刺史夫人压低声音说:“宫里的人不是都在传那个圣女有神力,能让人返老还童吗,自她住进慈安宫,太后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但皇后病成这样,太后都不让圣女帮皇后看病,说明太后与皇后是真的不和啊。”
难得听到萨苏的消息,宋挽露出好奇,看着刺史夫人问:“夫人说的圣女是什么人?我之前一直在郴州,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这世上还有圣女,请夫人莫要见笑。”
阮氏极喜欢宋挽,立刻说:“不过是别人道听途说瞎传的,阿挽不知道也很正常。”
刺史夫人应和了两声,随后说:“倒也不算是瞎传,之前睦州出了不少事端,就是这位圣女解决的,睦州州府都能为她作证,多少还是有些可信的,过两日宫宴,阿挽就能见到圣女,到时可以慢慢看。”
宋挽蹙了蹙眉,说:“说到徐州府,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
刺史夫人对这些八卦相当感兴趣,立刻两眼放光的问:“什么事?”
宋挽张嘴想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露出犹豫之色,说:“州府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如此在后院议论他怕是不好吧。”
刺史夫人立刻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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