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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弋帝命人彻查此事,禁军日日在宫中巡逻盘问。因着刺杀一事,皇后借口长宁受到惊吓,成婚在即需治伤养神,将她困于寝宫内。长宁一直心有不安,她担心有人查出刺客中混有梁州太子的护卫,这会给梁州带来灾厄。使臣是常常出入太子东宫之人,自然不难认出太子身边的护卫。
在禁军盘问时,使臣将此人的身份隐瞒下来,巧言辩驳道,梁州举国无不赞同两州联姻,歹人之所以混入了梁州议亲使团的队伍,乃是有人挑拨弋州与梁州的关系,意图破坏联姻之举。弋帝信了他的托词,此人的身份被蒙混了过去。禁军劳碌了几日却什么也没能查出。
大婚之日没有推迟,依旧照常举行。
十六当日,弋州的常胜将军赵子赋迎娶梁州三公主长宁。婚事由弋州皇后亲自操办。宫门至将军府有六里,设六里红妆。弋帝恐再遇行刺之事,令百余士兵乔装改扮,混入迎亲队伍和百姓中。行拜别之礼后,花轿从宫门而出,前有禁军开路,后有禁军护卫,一路行至长街,无数百姓纷涌而来,竟至他处万人空巷的局面。赵子赋驱马行于前,一派春风得意之姿。整个新安城都热闹了起来,炮仗震耳,乐队长鸣,人声鼎沸。只长宁一人静坐在花桥里。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红绫绸缎挂了满府。宾朋满座,来访的贵胄亲眷一直站到了府门,见赵子赋下马,个个连连道喜,二人在众人声声祝福中并肩站在堂下。因赵家父母在赵子赋年幼时便战死沙场,故高堂位上由弋帝、弋后替代,宫内的总管太监作为赞礼人。
“一拜天地。”总管高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声。
“二拜高堂。”弋帝见二人拜下,不禁开怀大笑。
“夫妻对拜。”赵子赋满目温柔的盯着红盖头,如同见到了她脸庞一般,直到行礼时他的眼梢也一直盯着她。
“礼成,送入洞房。”
“好!好!好!”
“哎……听说公主貌美如花,也给我们看看吧!”右副将项识打趣道。
“对,对!”众人不免起哄道。
“去去去!”赵子赋挥挥手,“再瞎起哄,等到了练兵场看我不把你们放倒!”
“来呀谁怕谁!今日我们就先把你喝到!”
“哈哈哈哈好!”众人伸手一震,自信满满的样子。
天边晚云渐收,如墨汁滴落在犹如七色织锦的彩霞上。将军府阖府欢庆,足足吵闹了一日。
屋内燃烧的红烛啪一声爆开。长宁公主端正的坐在床榻之上。
许久,门轻轻的被推开,赵子赋迈了进来,带来一身的酒气。他轻轻地掩上檀木红漆的房门,径直走向她,站在她面前不作任何动作。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楠木月洞式架子床,艳红的盖头缀了一圈明黄色的金边,薄纱下她的容颜隐约映出一个轮廓。
赵子赋执起微凉的玉称,缓缓掀起那精致的盖头。
长宁微仰起头,明亮的烛光照在她脸上,耀的她合上了双眸。眉头紧锁。
赵子赋轻笑出声,红色的喜服衬得他格外意气风发。
长宁睁开眼,明眸中盛有些许怒意直直的瞪着他,金冠的缀饰嘤咛摇荡,嗔怒的面容凸显出她公主的威严。
“你我还未喝合卺酒。”赵子赋走至桌前放下玉称,拂了拂红袍坐在枫木嵌大理石圆凳上,拿起青玉瓷的酒壶,将刻有囍字的蒲芦杯
倒满一杯。抬眸,见她表情冷淡仍坐在床榻上,捏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怎么,嫁给我你觉得委屈?”他把玩着手中的蒲芦杯,面上虽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有一丝紧张。
长宁嘴角牵起,却无一丝笑意:“不过一枚棋子,嫁给弋州万人敬仰的将军,已是侥幸。”
赵子赋顿了一下,对上她冰冷的目光。他抿抿嘴,放下酒杯,终是开了口:“脖子上的伤还未痊愈吧。”
长宁不自察的皱了下眉,眼眸垂下。
“那日的刺客便是冲着你来的。”赵子赋肯定的说道:“我打斗时便觉他们总在留意你的位置,见杀你不成才会逼你到石柱后,黑衣人埋伏在那,出手就是杀招。”他打量着她,见她黛眉越皱越深却继续说道:“我知你气度不凡,那日却如此失态,莫非那黑衣人是梁州皇室派来的?”他眼神犀利直逼着她。
长宁双眸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下头,暗暗从长袖内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黄金镀的鞘上刻着龙的暗纹,柄把的正中央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这是太子哥哥送我的陪嫁之物,听说削发如泥,锋利无比。我还未曾试过。”
赵子赋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起身走至床榻前:“你要杀我?”温热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棱角分明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约莫能有几分胜算?”
长宁全身警戒,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眼中杀机乍现,猛地朝他脖颈处挥去。赵子赋快速收回手,弯腰侧身躲了过去。长宁连忙起身舞着匕首朝他刺去。虽带着一点生疏,动作却果断凌厉。赵子赋无心与她纠缠,瞅准时机捏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让她的手腕卸了力松了匕首,跌坐在床榻上。
他接住匕首仔细瞧了瞧:“果真不错。”手指再次勾起她的下巴,长宁的脸颊虽被扬起,眼神却是瞥向了侧边没有看他。勾起她的下巴的手指又抬了抬,迫使她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红烛已燃过了大半,烧的啪啪作响,他突然严肃起来:“你已是我赵子赋的夫人了,从今日起我在弋州是何等殊荣,你便是何殊荣,绝不会逊色作梁州的公主。”见她眼中已有波澜,赵子赋乘胜追击道:“那件事我可以缄口不言,我只要你安安稳稳做我的夫人,如何?”
长宁朱唇微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说辞。
赵子赋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他的手:“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我也不会逼你。”他一转身看见了桌上的蒲芦杯,眼梢闪过一丝笑意:“这合卺酒你须得喝……”他走到桌前重新倒了一杯酒。
“你!”方才还说不会逼她,转身便要让她喝下合卺酒承认她弋州将军夫人的身份。片刻的感动随即转为悲愤,长宁抓起床榻上的刀鞘狠狠的砸在他脚边:“我不是物件,岂能由你们摆布来摆布去!”
“恩?”赵子赋转身,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可瞧着她眼中已噙满泪水,不忍再言其他,只得自己代她喝了酒,他将蒲芦杯重新放在了桌上。
“也罢,你且睡吧。”他长叹一口气,垂眸向外走去。
长宁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掩上了门。眼泪终是滚了出来,她低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好一会才长吁一口气,缓缓走至桌前,无力的坐下。自顾自的斟满了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浑然忘了那是他方才用过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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